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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媳妇没娶呢,老子不能死!(1 / 2)


“唰!”

马冀中带着人马刚跑进树林,一道闪电劈过天空,瞬间把这黑夜照成了白昼,树林里原本隐藏的一切竟像是脱了底裤一样看得干干净净。

几十米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进不进,这边是一队变了装扮骑着马儿的兵士,那边是黑压压一片虎视眈眈的土匪。

这道闪电片刻的亮光,生生让双方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面前,土匪没想到自己会提前暴露,马冀中压根没想到会有土匪上管道做生意,那种震惊、错愕,骇然的情绪立刻弥漫在这片不大的树林里。

马冀中在战场上练就地一双毒眼,他立刻估摸出了对方有三百人左右,而自己这里只有不到百人。自己这方的优势是全员骑马,行动迅速,偏偏今夜这样的天气,天黑雨大路滑,马跑不起来,如果对方在前面放置了绊马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闪电的光芒一亮即暗,马冀中的心里却雪一样明亮,这位经验丰富的将领,瞬间做出了决定:“刘立,你们带着六十人立刻后退,沿着官道回大营,剩下的跟我拖住这帮王八蛋!”

“不行,你这里人太少了,一个打十个!”刘录记得声音发颤。

“快走,你们必须多带些人,防止他们后面还有埋伏。”马冀中果断道:“我拖住他们片刻便走,不会恋战。”

都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战士,所有人明白,时机转瞬即逝,此刻已经来不及矫情,刘立二话不说一马鞭抽在了刘录座下战马屁股上,带着人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马冀中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雪亮的重刀,目眦尽裂道:“走!上前去,冲散他们,先下手为强!”

三十多个兵士纷纷拔出武器,策马上前,冲向土匪群的方向,没几步就陷入了匪徒包围中,原来那些土匪们见行踪暴露,也没跟他们客气,也跑将过来发起进攻。

马冀中骑着战马左右奔突,见人就砍,仿佛切瓜削菜一般,最初之时占了上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三十人同几百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很快马匹就被砍死砍伤,他们下马继续迎敌。

大雨继续下着,满天乌云没有一丝星光,这样的天气连火把也打不得,马冀中他们陷入人群之后很快分不清敌我,力量没法凝聚,人员没法互相救护,纵然他和手下这些兵士身经百战,武艺高强,在这番不死不休地缠斗中,依然损失惨重。

马冀中早就杀红了眼,他身上早已伤了多处,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知道见人就砍,是个影子晃动过来就刺……

那因打斗而折断的草木泥土的气息、遍地残肢和鲜血的腥味混合在一起;喊打喊打之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异响、人死之前的尖叫交杂在一起;让这片暴雨中的小树林今夜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周围渐渐陷入了沉寂,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马冀中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手中握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那把重刀艰难喘息着,“老子戎马一生,想不到最后死在几个土匪手里。”

他知道自己身受重伤,大约是濒死了,竟并不觉得十分疼痛,只是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晃了几晃,慢慢倒了下去。

“老子不能死!”马冀中躺在烂泥里,眼睛快闭上的那一瞬间他又猛地睁开了。

“老子还没娶媳妇!”马冀中瞪圆了眼珠子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马冀中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拄着那把重刀摇摇晃晃地起来走出了树林,刀鞘也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了,他咬着牙关一步一步往前走,大脑一片混沌,虽然分不清方向,但是他知道,只要沿着官道儿一直走下去,一定会有驿站或者村庄。

“老子还没娶媳妇!老子还没娶媳妇……”

这句话仿佛有无尽的魔力,支撑着他在这暴雨的夜里一直向前,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下血沫子,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

这夜的天气简直坏透了,秋风秋雨的寒气顺着门缝和窗缝往屋里钻,让马老瞎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咳嗽个不停,儿媳妇秀秀不放心他,从里屋出来看了好几次。

“爹没事,老毛病了,咳咳……你别总起来。”

又一道闪电掠过,接着是一声炸雷在房顶滚过,吓得秀秀打了个哆嗦:“爹,这雷吓人呢。”

“咳咳,这怕是出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儿,今夜不太平啊。”马老瞎本名马夏,因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乡里人就管他叫马老瞎了。

嘭嘭嘭……嘭嘭嘭……

外面仿佛有什么和雨声不一样的声音传来,秀秀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贴在房门上仔细地听了听,嘭嘭嘭……那声音仿佛是在拍自家的院门,拍得一声比一声紧。

“爹,这是闹鬼么?”秀秀吓得脸色惨白。

马老瞎显然也听到了,他也有些怕,但是听那声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硬着头皮道:“拿蓑衣给我,爹去看看。”他像是安慰秀秀,也像是安慰自己道:“爹都这把年纪了,什么都不怕了。”

“我去,爹不能淋雨。”秀秀不放心马老瞎,连忙拿了家里唯一的蓑衣披上了,开门冲进了雨里。

院子很小,她几步就到了门口,贴着门板战战兢兢地问道:“谁?”

无人回答,只有哗哗哗的雨声,秀秀硬着头皮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别的声音,她转身回屋了,脚迈进门槛的一瞬,门外似乎又响起了一声叩门,只是这一次动静很轻很轻,秀秀顿住了,她转身愕然地盯着大门,等了很久很久,再也没有声响。

秀秀一步一步走向大门,仿佛被某种情绪牵引着,她就是忍不住想打开门看一眼,双手扶上门扇,略微迟疑了一瞬,秀秀猛地拉开了门。

伴随着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她看清楚了,竟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趴在地上……

空气中传来燃烧秸秆的轻微声响和淡淡的药香、似乎还有些米粥的香气,马冀中迷蒙地睁开眼,他艰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房子萦绕着着白色的蒸汽,云里雾里看不分明,只有床头豆粒大的油灯火焰晕出了一片暖黄色的光,看起来竟有些别样的温馨。

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马冀中闭上了眼,他觉得身下的被褥是单薄也是温暖的,连隔在外头的风雨声听起来都变得温柔,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家,既虚幻又真实,他略微动了动,身上尖锐的刺痛立刻让他轻抽了一声冷气。

不,我还没死。

他复又睁开了眼努力向四周看去,蒸汽的源头是一座灶台,朦朦胧胧中有个小小身影坐在燃着火的炉膛前面,红彤彤的火光映在她光洁的皮肤上,像是扫了一层胭脂,又像是蒙了一个红盖头。

“你醒了。”那小人儿起身,拿棉布包着手倒出一碗药汤端了来,拉过一个木墩儿做的凳子坐在破板床边上,脸色微红道:“这位大哥,您先喝了药,我再给您盛粥来。”

马冀中使劲挤了挤眼睛,目光聚焦之后,看清了眼前这是个小媳妇,发髻上还簪了朵儿白绢花,瞬间明白这是个寡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他这样一个汉字大喇垃地躺在寡妇床上不合适,立刻挣扎着要起身,无奈他实在是伤得太重,完全使不上力气,那伤口撕扯的剧痛让他脸上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皱巴扭曲像个丑核桃。

秀秀看他想起身,以为是为了配合自己喂药,赶忙放下碗,从架子上拿了件她爹的棉袄塞在马冀中背后,稍微将他扶起来一点靠好。

“大哥,郎中说你的伤不可乱动,我来喂你吃药吧。”

她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地将药汤送到马冀中的嘴里,动作非常轻车熟路。

马冀中不知不觉地臊红了脸,不敢去看这个眉眼清秀的小寡妇,毕竟他长到三十多岁,除了小时候娘亲这样喂过饭,还没被别的女子这样照顾过,幸好油灯光线昏暗,他的窘态没人发现。

喂完了药,那小寡妇转身又去盛粥,马冀中得了空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三间不大的青砖房,自己躺的是正屋,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陈设,一张破板床,一个破木桌,几个树墩凳子,那边的角落里砌了个灶台。

马冀中想,能起砖房说明这家有些银钱,可怎么屋里破成这个样子。他正想着,见小寡妇捧着一碗白粥回来了,便低声道:“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在,孤男寡女的,秀秀也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恩人,你叫我秀秀就成。”

“多谢秀秀……”马冀中原本想叫姑娘,一想不行啊,她是嫁过的,只得道:“嗯,这个大嫂的救命之恩,在下一定会涌泉相报。”他说完涌泉相报忽然又想到胡晓光说过,这句话是踹人一脚的意思,连忙又改口:“在下的意思是,一定会好好报答大嫂的。”

秀秀连忙摆手,低了头红着脸嗫嚅道:“不必报答,说起来我和爹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让您在家里躺着而已,那请郎中、买药、买米粮的钱,其实都,都是从大哥的钱袋子里拿的……”

说到这里秀秀非常难堪,但是这人来的时候样子实在可怕,不请郎中恐怕会死,自己家里又无余钱,幸好这人竟然是个富贵的,他身上钱袋里有不少银钱,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从里面拿出来些许,去请了大夫买药买米。

这瘦弱的小寡妇双手捧着碗,有些颤抖着说:“剩,剩下的那些,都放回你钱袋里了,这这不算偷吧,我爹他也是……,你千万莫要报官啊。”

马冀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寡妇明明救了自己,看着自己却总是眼神闪烁十分怯懦的样子,“大嫂你说得什么话,这怎么能算偷呢,我要是这样想,岂不是连个畜生都不如,别说这点散碎银子是拿来为我抓药救命的,哪怕拿去是十倍百倍也是该当的。”

他从刚才秀秀的话里提取到一个信息:“秀秀大嫂,你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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