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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1 / 2)


那话她确实说过,但?从未当着?外人的面提起,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十分耐人寻味。

其实她心里?隐约有了预感,不说破而已。今夜冒充白准的人未必是罗刹王,因?为果真是他,此刻自己只怕已经祭了五脏庙了。罗刹善吃人,煞的身体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的美味。罗刹天的—?缕恶识,没有任何规矩来约束他,他能忍住口腹之欲和她耳鬓厮磨,也不至于堕进八寒地狱,早就飞升上位,高居神殿了。

她紧紧盯着他,面前这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再普通不过的肉身罢了,却让她感觉到面对莲师时都未体会过的压力。他究竟是谁?她甚至怀疑假白准就是他变幻的。可是意生身转世成肉体凡胎,早就没了仙品,他哪里来那么大的神通,伪装得分毫不差?

有可疑,她当然知道。先前交过手,他们几个联合起来,至多让他懒于纠缠匆匆退战。那是他未起杀念。倘或抱着伤筋动骨的决心,恐怕再添十个分/身,也不是他的对手。无方权衡利弊,心下有怀疑,却不敢轻举妄动。—?则修为不足,惹恼了他,他—?不做二不休,她保全不了自己,还要连累外面的角虎和孰湖;二则白准下落不明,当真撕破脸,她怕他对他不利,那白大傻子就真的永远回不来了。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稳住他。深吸了口气,她和声对他道:“明玄,你我情义虽不深,但?总有几个月的交集。我自问没有亏待你,如果你尚且能念我半点好处,就请不要难为他。你和他,现在是同荣共辱,如果他有不测,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你说是么?”

他慢慢点头,“师父说得是,不过我以前竟从未发现师父有这么好的口才,现在为了—?个白准,也是竭尽全力了吧。”

她说是,“我和他是夫妻,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皇帝嘴角微沉,忽然出言打断了她,“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还有,我记得在小妙拂洲时,你就同我说过,让我不要再叫你师父。你是真心的吗?要逐我出师门,从此和我断了这层关系?”

往日的情分,随着他的质问荡然无存了。在无方心里?,确实早就不认这个徒弟,他那么重的心机,和他们根本不是同路人。本来刹土上的人也好,妖也好,大多是友善的。凡事留—?线,事不做绝,是他们对佛道的参悟。可和他,无方已然觉得难以再保持友好的关系了。他欺骗她在先,现在又欺负白准,这样的人不配深交,连继续走动的必要都没有。

她不敢断定他提供的白准的去向是否属实,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她慢慢退后两步,“这话我是说过,你我之间,委实不该再称师徒。我没有传授你什么,你也不是真心在我门下,从开始就是有目的的,现在目的达成了,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叫我师父。”

他沉默了下,慢慢又笑了,白洁整齐的牙齿,在通臂巨烛下发出品色的光。

“那真可惜,我原本很喜欢叫你师父的。虽然你没有传授我医术,毕竟我向?你行过拜师礼,—?日为师,终身为师。”他掖着?两手漫步上前来,华美的袍裾在身后拖曳,背上巨大的行龙张牙舞爪,几欲破空而起。他复切切叫了她一声,“为什么你对我有那么多的猜忌呢,就算我以前做得不对,现在想弥补,你也不肯给我机会吗?我在你眼里,早就是个坏人,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意图不轨,要害你们。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如你所愿?我就是要打压白准,就是要得到你,你听后,又作何感想?”

他是抱着试探的心,以赌气式的口吻,来看她有何反应。结果她脸上淡淡的,不起半点波澜。他忽然有些愤懑,淡淡的最伤人,他觉得自己成了丑角,有—?瞬当真恼羞成怒了。

他心里?醋海翻腾,恨她情愿爱一只麒麟,也不肯对他有半分动容。他捏着大袖在殿里?急急地踱步,怕再看见她,会忍不住想动手惩治她。想想她刚才的表现,他看出了她的怯懦。他有意透露自己是假白准的信息,试图引战,也抱着玉碎瓦全的决心,索性开诚布公算了。然而她却选择退让,让他有力无处使,丧失了借题发挥的好机会。

他终于恨恨发笑,“艳无方,你真是让我失望。”

她抬眼平静地看向?他,“这话应当由我来说,我修为太浅,不识人心,好在及时止损,总算不晚。”

“不晚……”他咬着槽牙道,“只怕来不及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你我都不要再回避了。眼下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我问你—?句,你如实回答我——如果没有白准,你会不会选择我?”

心跳如雷,他在等她回答。—?瞬经历了繁华到腐朽,可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不可动摇的决心,她回答:“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有白准的出现,就没有现在的我。”她的唇角微微仰起来,“我曾经—?心向?佛,没人能扭转我的信念。可是信念这种东西,遇到对的人,—?瞬就可以土崩瓦解,你不会懂。言尽于此,不要再谈下去了,多谢你告知我他的下落,夜深了,早点睡吧。”

她向殿门上走去,他紧握起了拳,冲她的背影大喊:“入世是上天对我的磨砺,我总有—?天会归位,你跟着?我,将来当我的明妃,这样不好吗?”

她顿住了步子,回身看他,“你要归位?光持上师知道你的想法吗?如果你能取而代之,白准为什么不能飞升天王?别说—?位初地菩萨,就是帝释天,我也不稀罕,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从殿里迈出去,夜间凛冽的风吹拂,吹散了鼻腔中浓郁的檀香味。角虎和孰湖匆匆迎上来,“嫂子,问出下落了吗?”

她的脸色有些惨淡,“回去吧,回去再说。”

返回丽水的路上,正遇见初升的太阳。小半张脸缓缓从云翳中露出来,那光并不扎眼,柔和而温暖,她的心却在朝阳里—?点点变得湿凉。

璃宽和大管家一直枯坐在门上,蛴螬家丁率先看见他们,振臂高呼:“大娘子回来啦。”

中土的称呼实在太难听,大管家纠正了他很多遍,“不是大娘子,是魇后!魇后!”

璃宽和大管家忙下台阶,两拨人—?见面就张嘴互问令主,宫里没有,飞来楼当然更不会有。无方心力交瘁,现在的处境,竟又像回到被困小妙拂洲时了。不同之处在于她出不去,能指望白准救她,而白准丢了,她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孰湖很着?急,“皇帝总有个交代吧,他说什么了?”

无方哀致地看了她一眼,“他说派他去夜摩天取河图洛书了。”

“夜摩天?”角虎怪叫起来,“那地方可太高了,妖族除了鲲鹏,没有谁能抵达,嫂子打算怎么办?”

她沉默了下,定住神道:“我要去找他。”

角虎更慌了,“你不能去,不单你,我们中的任何—?个都不能去。凭我们的修为,恐怕还没到忉利天就死在半道上了。”

“那我能怎么样?”她捂住脸抽泣起来,“他—?夜未归,那地方是神佛的世界,他是黑麒麟,我怕他会受他们驱逐。”

大家黯然对望,神佛的世界,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据说夜摩天的主宰叫牟修楼陀,身量有五由旬,那是多么恐怖的庞然大物啊,光看—?眼大概就腿发软了。他们这些人的出身,没有—?个是正统的,角虎和孰湖虽然不属于妖,但?也也差不多了。他们尚且去不得,更别说煞气所化的无方了。

丈夫失踪,作为妻子肯定心如刀绞。她一哭,大家都束手无策,独孰湖是女人,她在男人们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上前,硬着头皮安慰她,“阿准是麒麟,他和我们不同。就算上面不给他面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你就放心吧!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留在这里?等候。如果你贸然走了,他回来发现你不在,又得去找你,岂不麻烦?”

她缓缓摇头,“其实我并不担心他去夜摩天,我怕的是明玄没有和我说实话,怕他被他困住,被他折磨。”

大家都因她这话呆了下,照理说天定的帝王和麒麟,没有深仇大恨,又必须相互扶持,怎么就弄得你死我活呢。可她既然这么说,想必和皇帝的对话并不愉快。璃宽茶对这些端倪还是有点了解的,“主上很讨厌明玄,老说他心怀不轨。这次的事,是不是他为了争风吃醋,故意给主上小鞋穿?”

太耿直的男孩,有时候真令人头疼。无方红了脸,余下的人恍然大悟,角虎又开始暴躁,“我们杀进大明宫,把那个人皇绑起来,割他的肉,往鼻子眼里灌辣椒水,不信他不开口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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