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带孩子,一边备考,岳舒也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生活都被填的满满当当。
被录取之后,她也没闲太久,等樱樱在幼儿园适应之后,就去了一家律所上班。
这家事务所和吴昭昭所在的那家比起来,规模要小很多。岳舒也的律师证也挂在小所,实习也是去小所。
她还没有正式的执业资格,每天除了写文书查卷宗,便是跟其他律师跑一跑案子,做些辅助性的工作,忙碌起来,时间便也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八月,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
幼儿园早已经放了暑假,她忙起来的时候,孩子便直接送爸妈那边去,有时候岚姐去接孩子,有时候自己去接。
这天是周二,岚姐带她儿子回老家了,岳舒也一时也脱不开身,岳世修来电话,说樱樱闹,他在来的路上。
岳舒也抓紧时间做事,赶在下班前把任务交了,准点下班。
岳世修的车就停在律所旁边的停车场,这个点是各个车子离开的时候,停车场里没多少车,岳舒也一眼就找到她爸的车。
樱樱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睡着了,睡得很香,眼睛闭着,小嘴微微撅着。岳舒也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不禁笑了一下。
“爸,你怎么能自己开车过来?妈要是知道了,非得跟你闹。”
岳世修有严重的心脏病,好在手术过后情况好了很多,但是家里人都不大允许他开车,以往都是单位安排了司机。
“不碍事了,医生都说可以开。我总不能因为一个病,什么都不做,那生活多没意思。”说着岳世修语气缓了缓,煞有介事的跟告状似的,“樱樱她闹着要回来,揪着我衣服就要往外拉,我要是不依她就哭。小刘给领导调过去了,只能我自己来,反正这段路也不算远,也通畅。你也知道,你妈这段时间因为排练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今晚又要加班,不回来吃饭,我送孩子过来,刚好也跟你吃个饭。”
岳舒也语气放缓,笑了笑:“回去这段我开吧。这边路况不好。”
因为城建的关系,从律所到江南里的路比较堵,她怕岳世修在驾驶位开得着急上火。
岳世修点头:“行吧,回去你绕西安路怎么样?我们晚上就在外面吃。”
“行。”岳舒也调子拖得长长的,她爸现在越发像个小孩儿,打着送外孙女的名头,其实是想去吃西安路的李记。以前他也只是偶尔去,手术之后,秦曼青对他的饮食管控的很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可让他憋闷坏了。
车道中间被深蓝色板子拦住,赫然几个大字,写着“安全至上,生命至尊”。路上除了司机们烦躁的鸣笛声,还有施工队机器的声音,“突突哒哒”,轰轰隆隆的,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岳舒也把窗户关得严实,隔绝外面的哄闹和夏季炎热的空气。
“我跟你妈商量了,她名下西三环那个门面,你拿去。”
那是家里投资买的门面,刚买的时候其实并不看好,只是图着便宜,近几年西边的商圈和交通都搞上去了,那一带的门面竟成了旺铺,租金也是水涨船高。
“干嘛呀?是觉得我快过不下去了?”岳舒也笑着看了她爸一眼,“我说了,我不能老是靠你们庇护,等着你们塞钱给我,我就更游手好闲了。”
“你琳妹都跟我说了!你是打算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才找我和你妈开口?”
“不就是找她借了几万块钱么,这都要跟你说?”前段时间敲定了幼儿园之后,岳舒也立刻一口气交了樱樱的学费和生活费。因为樱樱的特殊原因,她还额外给几个老师都包了红包,只怕孩子在幼儿园再受委屈。
早知道她那个表妹会去告状,她就不该去开这个口,衣柜里好几个包都闲置着,其中还有两个限量款,随便卖个几万应该不是问题。
“丢不丢人,还找妹妹借钱。”
“前几个月我的钱全拿去投资了,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不是我缺钱。再说了,我借了不到一个月就还给她了,还包了红包当利息。”虽然岳世修在银行干了半辈子,但她这个做女儿的,投资理财能力却是极为欠缺,投资也是盲目。吴昭昭说她没亏,都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可怜她,是可怜她那么可爱的闺女要跟着她这个傻妈妈受苦。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有理由,不要算了,门面留给你妈养老。”岳世修无奈地摆摆手。要论犟脾气,他在自己女儿面前是甘拜下风,所以也不再强迫。反正他们两口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现在给她还是以后给她,反正都是她的。
路面车况实在拥堵,车子都是一走一停,岳舒也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也不知道她白天都玩什么了,困得厉害,这会儿丝毫不受堵车影响,睡得踏实。等她调转目光看前面,却没注意什么时候,她这辆车跟前车的车距已经非常近了,赶紧压了车速。没曾想这一脚下去,车身猛地一颠。
她没撞着前车,却被后车追尾了。
两辆车都停下,狭窄的路面直接堵死,后面排着长龙的车子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越发显得不耐烦。
“爸,你怎么了?”见岳世修捂住心口,岳舒也心里顿时慌了,岳世修看她那担心的样子,摆摆手,解了安全带,一口气喘了过来。
“颠了一下,我没事,不用紧张,你下去看看。”
夏季傍晚里,日头下去了,气温却没有。
岳舒也推开车门,滚滚热浪迎头袭来,将她立刻包围得严严实实,恨不得一秒钟就让人浑身沁出汗来。
岳世修一捂胸口,她就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这一下车,她心头就憋着一股火。
后车的司机也已经下来了,正一手撑着她车子,低头看车子被撞的情况。
“你……”
等司机转过脸,看清那张脸的主人,好像从天一盆冷水下来,她的火气顿时灭了个干净。嘴张了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距离复试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甚至谈迟在岳舒也心里头搅起的跌宕也已经归于平静,就在她已经要把这个人淡忘的时候,却没想到两人又会再次遇上。
谈迟直起腰,额前的碎发被带着温度的热风轻拂了拂。
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他立刻带上那种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微笑来:“吓到你了吧?车上的人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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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舒也短短二十五年里虽然有过很多次尴尬、狼狈和沮丧的时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难堪过了也就过了。
唯有两次,她觉得自己像条狗。
第一次,是在遇见谈迟那一年。
能遇到谈迟,是因为顾舒文,也就是她的前夫。
顾舒文的父亲顾海和岳舒也的爸爸岳世修年轻时都是荣城人,一同参军,关系从住一条街的邻居变成了同袍战友。战友的情谊,没当过兵的人应该无法理解,两人的关系很好,以至于后来两家的孩子起名,里面都带了一个“舒”字,要不是秦曼青拦着,两个父亲差点就要给自己的子女包办婚姻订娃娃亲。
顾海结婚早,得孩子也早,顾舒文比岳舒也大三岁,但是他们两个小辈的关系并不亲,甚至可以说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鲜少来往。
到岳舒也升初中,刚好去了顾舒文所在的学校,那时候顾舒文刚高一。两人每次遇上,顾舒文都对她爱答不理,对她的态度还不如对普通小孩。
那时候她小,学校里不喜欢她的人很多,除了顾舒文,还有很多很多人,有男生,也有女生,她不可能一个一个地揪住,去问他们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被人讨厌,朋友很少,社交也极少,岳舒也把心思就放在学习上,所以进校以来,学习一直年级前十。那个年纪的小孩很奇怪,大多喜欢抱团,不抱团的人很可能就会受欺负,岳舒也就是其中之一。老师在明面能护得住她,但是私下里,她免不得还是要遭受些小动作。
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初三的几个女生围住,无处可逃,然后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严格上讲,应该还有一巴掌,但是被人拦住,那个人是顾舒文。
年少的时候,千万不能喜欢一个人,喜欢上的那一瞬间不自知,自此之后,就会跟魔怔了一样。就因为顾舒文护过她一次,她就把自己之后的几年都搭进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顾舒文除了脸长得还行,哪儿哪儿都是缺点,花心萝卜,见一个爱一个,还是个妈宝男。但是她喜欢顾舒文的那几年,说中蛊也不为过。以前学习,是出于好学生的本能,后来,她甚至为了能和他更近一点,拼命学习,甚至跳了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