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文本科出国读,她高中的时候就过了英语考试,也想去美国读本科。但是爸妈不同意,担心她一个女孩子那么小就去国外,所以她明明高考考了个还不错的分数,跟家里赌气,闭着眼乱写了一个专业,离开荣城,去了C大。
大二那年暑假,顾舒文终于答应跟她在一起,她高兴得失眠了三天,梦里都能笑醒。
因为是异国恋,并不能时常见面,顾舒文有空了就飞回来看她。大三那年的冬天,临近顾舒文的生日,她自作主张,办了签证飞去芝加哥,但是并没有见到顾舒文。
那天,芝加哥下了很大的雪。
岳舒也在芝加哥遇到不少中国人,但唯二说过话的,一个是顾舒文的邻居,另一个便是谈迟,也算是顾舒文的邻居,住楼上。
她很少哭,就算挨揍,她也没哭过。那天,她站在顾舒文的公寓外面哭了好久。
谈迟下楼路过她旁边,看了她一眼,买了东西回来,她还站那儿哭。
谈迟已经走到楼梯转角,打算上楼,却又收回脚。
岳舒也不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返回来,她想,或许是怕她跳楼。
谈迟不是个话密的人,甚至没有主动搭腔,在她哭的时候,唯一做的事便是在她旁边站着,看着外面的风雪。
两人之间,还是岳舒也起的头。
委屈在心里郁结了太久,一次哭出来便哭得有些猛了,脑仁儿都发闷的疼。
“你有纸吗?”她吸溜了一下鼻腔里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大概率是眼泪,都说眼口鼻是相通的。
谈迟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来一包纸巾,这次终于没在沉默,又或许,这句话是他在好长一段沉默里酝酿出来的:“哭完就回你的住处吧,今天下雪了,外面冷。”
那是岳舒也听谈迟说的第一句话,他这个人的嗓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冷冽中带着温和,很矛盾的两个形容词在他身上却是相得益彰。
他说话,不看她的眼睛不看她的脸,只垂眼看着两人一递一接的那包纸巾。
“请我吃饭吧!”她囔着鼻音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谈迟微微一怔,清隽的眉峰轻轻蹙起,眼皮一掀,寻味地看她。
她以为他感到被冒犯,赶紧解释:“我请你也行。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吃饭,湖南菜。”
痛苦之后,腹内空空的感觉尤其明显。
谈迟有迟疑,但是没拒绝她。
在芝加哥的大雪天里,他带着她穿过几条街,去了一家湘菜馆,陪她吃饭。这人的话是真的少,本人长得好看,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那儿吃东西就跟一副画儿似的。看得出来,应该是有教养的家庭里走出来的。
“你是不是后悔搭理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太讲话。”
“我在听。”
“你哪里人?”她瞥了他一眼,继续问,答不答由他自己选。
“珙城。”
她笑,一笑起来,一双眼睛就会完成两道月牙。
“不像。你看起来吃不得辣。”
珙城和荣城隔得不算远,饮食口味也相差不大,本地人大多嗜辣。这家的菜虽为了适应当地口味而略有改变,但湘菜的辣是始终不变的灵魂。谈迟这会儿吃了几口菜,脸颊泛红,额头冒了一圈汗,桌上的茶水也被他喝了大半。
“人和人不一样。”谈迟悄悄地吸气,一边又往自己杯子里添了水,已经第三杯了。
岳舒也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心里暗暗滋生了一个想法。
只要他再迁就她一次,她就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你们这里,哪里能喝酒?”
“吃完饭就回家。”
“明天我就回国,走前喝一杯这里的酒不过分吧?”
谈迟抬眼盯着她看,又是那种寻味的眼神。似乎是因为说不过她,便只好领着她去了一家酒吧,位置在地下一层,和先前的那家湘菜馆截然不同的环境,进了酒吧,耳边全是英语。
谈迟这人去的酒吧,跟他这个人一样的气质。这里的人就是来喝酒聊天的,和其他的酒吧相比,太过安静。
谈迟话少,岳舒也问他什么,他拣着无关痛痒的问题简单回答。天聊不下去,岳舒也努力给自己灌酒,都说“酒壮怂人胆”。但是她酒量好,全是她爸教的,几杯下肚,她感觉可能还需要一点量,谈迟先沉不住气了,抬手把她杯子摁住,说要送她回去。
本来不觉得醉,到了街头,冷风一吹,没把人吹清醒,酒劲开始上头。
岳舒也拽着谈迟的胳膊,以防自己腿脚发软摔过去。
雪天,车难打。岳舒也起初只是拽着他的胳膊,后来是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最后更过分,直接靠着他半边身子。头晕归头晕,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唇距离他下巴不远不近,一说话,热气便往他的颈子里灌。
“谈迟,你长得真好看。”
“你喝醉了。”他根本不看她,只盯着来往的车辆。两人靠的近,岳舒也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突然紧绷起来,后背打得很直,直得几乎僵硬。
“好看的男人都是狗,你知道吧?”
她继续说,边说还边笑,想着要是她真跟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睡了,是否真的能报复到顾舒文。顾舒文那么多女朋友,她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报复的了他呢?实在可笑。
他嘴唇翕合,并没推开她,暂时不跟她一个失恋的人计较。
“能站得住吗?车来了。”
车子停在两人跟前的路边,他半拖半拽地把她扶着往车前走,边问:“你住哪里?”
她唇动了动,故意说的含含糊糊。
他没听清,低头侧耳靠近她,示意她再说一遍。
岳舒也没重复,而是仰脸亲了他一下,亲在他唇上。
很软,带着冬日的凉意。
岳舒也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反应。
谈迟推开了她,也见证了她内心最恶劣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