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姐是不是醒了?她好像在说话,但叫她又不醒,是不是在装睡?”
施君凑上前去看,谢情的脸埋在薄被和胳膊深处,嘴嗫嚅着在说什么,小腿偶尔痉挛一阵。
“是在梦魇吗?”
她轻轻戳了戳谢情的脸,弟弟看到后就嬉笑着去捏谢情鼻子。
捏了几秒,谢情就挣扎着爬起来。她心悸得厉害,心像鼓面一样被重锤过。一下子浑身无力,只能虚弱地靠着墙。
“你做噩梦了吗?”施君问。
“我能听见你们的声音,但我醒不过来。”
谢义在一旁唔唔怪叫,起哄姐姐被鬼压床了。
“你被凉被缠住了,缠这么紧谁都会做噩梦。”
施君拍了拍她的后背,但谢情只忙着问,“现在几点了?天这么亮。”
“9点了,我也起晚了。”
“我还没喂猪。”谢情急忙忙下床穿鞋。
“我都喂好了哦!”,谢义跑到姐姐怀里,等着表扬,“我有听姐姐话早起床。”
谢情更焦急地翻看他的小手,“你用刀去割草、剁草料了?有没有被划伤手?”
检查了手,除了脏,没别的问题。
“我用剪刀,我才不笨呢!”
施君没想到谢义这么懂事,忍不住也摸摸他的头。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施君问道,她有些期待谢情会不会带她去新地方溜达。
但谢情的态度让她出乎意料,格外冷淡,“我今天有事。你可以和妹妹在周围转转,不是还有拍照的任务吗?”
“姐要去哪里?”
“我去老婆婆那里。”
施君好奇“老婆婆那里”是哪里,但谢情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让人都不敢开口。
直到谢情出门走远,施君在拉着弟弟问,“老婆婆是谁啊?”
“是我们族里最老的神婆,村里每个人出生后都要请她算命。”
谢义突然催施君蹲下,然后对着她耳廓说话,神神秘秘湿气漉漉,“我知道神婆能喷火哦,会咒术!”
施君笑了,她相信这世界上存在奇能异士,但喷火的咒术就算了。
“你说,你姐姐怎么突然去算命了?”
“因为姐姐做了噩梦。”谢义苦着脸说出这句话。
施君只觉得他发愁的模样有些好笑,五官都皱巴在一起。
“姐姐胆子小。我以前装睡,半夜偷偷爬起来,听见姐姐在哭。哭了好久……”
这回施君笑不出来了,“你姐姐还有什么事?悄悄和我说,别告诉她。”
谢义没吭声,见远处飞来一只瓢虫,心思已经被勾走了,手脚也按捺不住,“我以后再和你说。”
施君知道小孩靠不住,打算先洗了昨天穿过的裙子再归还谢情,却发现案台上的裙子不见了。
……
谢情用报纸裹着黑裙来到老婆婆门前,她对这里还算熟悉,绕过摆放大大小小坛子的高木架,神婆就坐在最里的蒲团上。
“你怎么会来?”
摊开了报纸,露出里面的黑裙,“我做了一个怪梦,有一只硕大的蜘蛛……”
神婆只盯着那条裙子,“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为什么又贸然拿出来?坐过来,孩子。”
老婆婆起身在灶前拿了枚滚烫的熟鸡蛋,磕碎了壳,包裹一层薄纱,在谢情太阳穴和背心处打滚。
直到鸡蛋凉了,神婆扳开蛋白检查里面的蛋黄,“蛋白蛋黄都没有变色,还好,你没有中蛊。”
谢□□言又止,神婆却了解她的心意,“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她作为一个长辈……”
神婆顿下摇头,“我从来都没法理解她的作为,她走了对你、对整个村子都是好事。你现在的日子苦一些,但村子里大家都疼惜你,这也是好事。”
“我还梦见了一条蛇……”
老婆婆闻言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轻轻拍了拍谢情交叠在双腿前的手,“女梦蛇,是要嫁了。梦里有什么人吗?”
谢情仔细回想,除了蜘蛛和蛇,只有施君那温柔的背影。
她生平第一次向神婆撒了谎,这在族里是大逆不道,但她坚决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