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的陈秘书一进书房,就看见被关在笼子里的秋洛,盘膝坐在地上,周身猫咪环绕,正隔着笼子栅栏,跟林尽染玩盲牌打发时间。
秋洛手里握着一幅烂牌,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时不时抬眼看看?对面的林尽染,自告奋勇:“你不是看不清吗?不如我帮你看?牌面吧?”
林尽染曲着一条腿,颇为闲适地坐在软垫上,看?看?自己手里一幅好牌,好整以暇微笑道:“盲牌有刻痕,我能摸到。”
秋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推着脚边的小黑猫,往牌堆里凑,给猫咪使眼色,示意它摸几张牌过来。
可惜小猫崽完全不能领会精神,歪着脑袋,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秋洛嫌弃地啧了一声,林尽染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笑而?不语。
看?见这一幕,陈秘书脚步顿了顿,面色古怪,富家少爷的爱好真是常人不能理解。
眼看这一把要输,秋洛冷不丁瞧见陈秘书,立刻跟见了救星似的,牌一扔,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钥匙找到了吗?”
陈秘书有些好笑,点点头:“找到了,我这就替您开门。”
重获自由的秋洛,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林尽染身上抱住他:“里面真不是人呆的!”
林尽染一手搂住他的背,另一只手依然握着牌:“谁让你自己跑进去的,把牌打完。”
他马上要赢了。
秋洛夸张地“哎呀”一声:“你瞧瞧这些小猫,把我的牌都弄乱了,改天再打改天再打。”
说完,秋洛立刻从男人怀里爬起来,若无其事地逗猫玩,悄悄用眼角余光观察他的反应。
林尽染看?他死要面子强行挽尊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好笑。
陈秘书轻咳一声,上前弯腰,附在林尽染耳边,说了一个坏消息:
“林总,疗养院传来消息,林董事长最近情况不太好,医院对他的身体作了最坏打算,大约,就在最近了。这件事传到某些人耳朵里,恐怕又要不安分,林二爷私下联络了好几个人,您看,我们要不要提前做好准备?”
林尽染黑沉的眼神微微一闪,笑意逐渐收敛,陷入沉默。
他自小就与父亲关系不睦,或者说与林家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好,甚至说势同水火也不过分。
童年时光几乎都在国外独自度过,除了一年例行一两个电话,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长大后回到林家,父亲坐视后母和其他子女欺凌他时,最后一点血缘之情也断了。
父子关系几乎比陌生人更为紧张。
林尽染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让父亲在疗养院安度晚年是他最后的仁慈。
如今从陈秘书口里得知对方大限将至,林尽染心中并无半点哀伤,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只余一派平静。
他将手里的盲牌一张张叠好,最后摸到一张王牌,放在最上方,颔首道:“是时候了。”
※※※
林氏集团总部大厦,会议室里正在召开一场重要股东大会,会上即将决定新的董事长和董事人选。
老董事长时日无多,眼看就要变天了,林氏上下几乎所有人,都暗暗关注着这次大会。
倘若放在林尽染眼盲之前,董事长人选根本不会有任何意外,可如今却充满了变数。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长长的黑色会议桌边,坐满了大大小小的股东,正前方的主座尚还空着,林尽染还没有到。
“诸位。”林二叔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在召开大会之前,我有一个消息,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告诉大家。”
会议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平息,众人诧异地看向他。
一位老董事皱了皱眉,手指敲了敲桌子:“林二,你有什么话?,不妨等林总到了,在会上讲。”
林二叔冷笑:“当着他,我也一样说。只怕诸位还不知道,林尽染前些时候带着一群保镖,上秋家大闹了一通,甚至扬言,要彻底割裂和秋叶集团的合作伙伴关系,还要示秋叶集团为敌,全面开战。”
“而?原因,居然只是为了他身边的宠物猫!诸位,你们说,这样的总裁荒不荒唐?”
“我们林氏和秋叶集团在商场上向来互利互惠,合作共赢,两位老董事长甚至还定下了下一辈的婚约。可是他林尽染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两败俱伤的决定,简直愚不可及!”
林二皱着眉带着沉痛的表情:“我们虽然是血亲叔侄,但林尽染自从双目失明后,日益刚愎自用,完全不把集团利益放在第一位,我实在不能坐视他毁了林氏!”
他义正言辞道:“我坚决反对林尽染出任董事长一职!”
林二话?音刚落,众股东们顿时议论纷纷,整个会议室嘈杂一片,本来不少?人就对林尽染眼瞎还死握着权力不放颇有微词,如今又有了新的攻讦他的理由。
林二等待众人讨论片刻,又放出了一道重磅炸弹:“诸位,我大哥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在日前录下了这段留言,有我和律师共同见证。”
他亮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几声咳嗽后,响起林董事长虚弱绵软的声音:
“继任者不可轻率改变既定合作战略,不可毁诺退婚,不可做出有损集团利益的决定……咳咳……可交由董事会决议……”
在林二的怂恿下,几个早已暗通曲款的董事联合起来,共同反对林尽染。
众人彼此交换着眼神,老董事长这番遗言放出的时机恰到好处,有几个中立的董事这时也皱起了眉头。
继承人眼盲本就会损坏集团形象,如果加上决策一意孤行,那问题就大了。
局面对林尽染相当不利。
正在此时,会议室大门霍然打开,一众保镖鱼贯而?入。
紧跟着,林尽染一身纯黑正装,徐徐迈入会场,他脊背挺直,面容肃冷,乌黑的发丝一丝不苟梳向脑后,淡色的薄唇抿着,唇角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笑。
在他身后,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跟着走了进来。
那人身量修长,白色西装在腰间收束出流畅的曲线,双腿笔直,脚上踏着一双跟林尽染同款的皮鞋,腕间戴着同款手表。
立刻有人认出来,这不是老董事长定下的联姻对象——秋家小少?爷吗?
秋洛单手插兜,面带微笑,朝会场随意打了个招呼:
“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诸位吧?不过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林尽染要全面接触和秋叶集团的合作关系,我可以证明,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目光一闪,朝林二叔似笑非笑地投去一瞥,淡淡道:“这是有心人故意栽赃陷害,传播谣言,大家可不要轻易上当受骗了。”
原本闹哄哄的会议室,出现了一瞬间短暂的静默。
秋洛会跟林尽染联袂而?来,已经足够说明一切,林二叔的话?不攻自破。
众股东们惊诧极了,尤其是林二叔,大变的脸色青红交替,险些滴出水来。
自从小年夜之后,林尽染就把家里那些亲戚统统赶出了庄园,会所?事件后,又把后妈给驱逐了出去,如今林二叔在庄园里连个眼线都没有,秋洛被林尽染带回家的事被隐瞒下来,他居然不知情。
林二叔眼皮子直跳,他还注意到一件事,林尽染今天没有拄手杖,也没有扶着任何人,完全是自己走进来的。
接触到林尽染望过来的目光时,林二内心突地一跳——林尽染的眼睛复明了?!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股东和董事们,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林尽染径自拉开主座的沙发转移,指了指左手边的座位,示意秋洛坐在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