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分,阚广喜再次登门?,左手?提着个口袋,右手?抱着个木箱,里面?分别装着麂皮、珠饰、各种染料,以及近似蕾丝边的布条——正是冬小施列给甘霖的那些。
甘霖行动如此之快,当然是想她越早出货越好,但冬小施没那么?急切。在她看来,钱固然重要,但再多钱,说到底也?是为生活服务,生活始终是第一位的。尤其挨近年关,实在有些心猿意马,让人很难静下心工作,所以她并没有把?白?天?的?间安排满,留足了休闲?间,或者说学习?间更贴切些。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冬小施的一天?被切割成大小不等的几部分。早起做会儿手?工,吃过饭去?鲁阿婆那学会儿制衣,午后和申长更共同学习共同进步,而后放申长更独自练习,她在一旁继续做手?工。
她想着,先安安心心过了这个年,年后再全身心投入到赚钱上。
“你也?忒笨了!似你这般不开窍的,找遍青田村也?找不出几个!”
“你去?访访,看哪家丫头十好几岁连点针线活都做不好?”
“左右两个大衣片与小衣片平缝,锁边倒缝,你看看你那缝的是啥?都纠成疙瘩了!”
“接下来是卷边逢,夹入衣带……领缘正反夹缝!”
“唉!你先把?袖缘缝合好,再去?管袖子和衣身连没连一起……”
好几天?了,冬小施将将才把?领缘、袖缘、袖缝、门?襟等部位弄清,就被逼着上手?,结果自然是被百般嫌弃。
她仿佛又回到了跟鲁阿婆学做菜那会儿,天?天?被骂的昏天?黑地、狗血淋头,本?就微薄的自信摇摇欲坠。
试着跟鲁阿婆沟通,看能不能采用“激励教学法”,鲁阿婆倒是很爽快就同意了,只是画风——
“呦呦呦,还是你能耐!右袖子都给接到左衣片上去?了,一般人是不成的……”
“开衩一高一低,侧缝长短也?不一致,啧啧啧,这是哪国的衣裳制法,瞧着好生别致……”
被“夸”的无从下针的冬小施:“……我错了。”
被打击的都要怀疑人生了,幸而还能从申长更身上找回点存在感,来告慰受伤的小心脏。
申长更将一切看在眼里,习字?就尽量表现得笨拙些,许多会的也?说不会,倒把?自己先前的顾虑忘得一干二净。
这日,冬小施垂头丧气地从鲁阿婆家出来,脑中?复盘着方才的失误,精神不集中?,差点踩进路边的泥坑。
“小心。”好在有人及?提醒并扯了她一把?。
晃过神来的冬小施赶忙道谢,这才注意到拉她的是个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
搬来村西?这段?间一直下雪,冬小施甚少出来,跟左邻右舍也?没什么?交集,见谁都脸生,一?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妇人并未说什么?,笑笑便进了院子。她家与老屋中?间就隔了一条路,竟还是近邻。
申长更见冬小施蔫头耷脑的进门?,不用猜都知?道怎么?回事,安慰的话说过多回,对冬小施已经不具备太大作用,申长更也?不打算多说,只道自己想喝大骨汤了。
冬小施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搬着凳子去?摘房梁下挂着的筐,筐里有之前没炖完的棒子骨。
将棒子骨治净,加葱姜入冷水锅炖煮了有小半个?辰,骨头汤独有的霸道香味便关不住了,站在院门?外都能闻到。
陶氏趴门?缝上嗅了又嗅,基本?可以确认就是肉味,不由?暗喜,“合该我走运!”
正要推门?进去?,转了转眼珠子,又原路折返了回去?。不多会儿,一手?提着申有余一手?抓着申有庆又回来了。
冬小施正弯腰撤灶洞里的柴禾呢,耳边冷不丁一个声音炸响,“你看,来得巧了不是?!正赶上饭?。”
陶氏扯着两个儿子大摇大摆进了灶房。
申有余申有庆玩得正欢?被揪了来,原本?一肚子不乐意,这会儿闻到肉香也?不须人揪了,自发往锅前凑:“娘!有肉吃!”
看到这娘仨,冬小施一阵头疼,不过面?上没怎么?表露。
“还没进门?就闻到香味儿了,香死个人!我看看做的啥……”陶氏说着话,毫不见外地伸手?就要去?掀锅盖。
冬小施先她一步将锅盖按牢:“进人家门?就掀锅盖,这是跟谁学的规矩,梁婶知?道吗?”
陶氏满眼都是肉,懒得在这?候跟冬小施较劲:“一家人,谈规矩外道了。”
“已经分家了。”冬小施着重强调。一家人什么?的,听着忒刺耳。
陶氏哼了下:“便是分家,长更他也?姓申,也?是俩孩子的堂叔。侄子上门?讨口肉吃都不给,我倒要出门?问个明白?,这是哪家哪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