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座房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申苗站在门槛外,明晃晃的幸灾乐祸挂在脸上。
“我奶叫你去堂屋!”
冬小施哦了一声,将做了一半的羽毛制品放在桌上,慢吞吞的起身。
申苗才不会等她,朝她哼了一声:“认栽吧你!”转身一蹦三跳的先行进了堂屋。
这反应,不用问也知道梁氏突然叫她是为哪般了。
进了堂屋,才知不止梁氏,严氏和?陶氏也在,竟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冬小施状若无事地问:“梁婶,你找我。”
灯影摇曳,一片阴影投在梁氏脸上,显得神情略有些严肃,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勉强挤出个笑?面:“小施啊,是这样的,我听说……听说……”
许是还没酝酿好说辞,梁氏一番话说得不太顺畅。
陶氏忙不迭接过话茬:“都说你和?里正家孙女近来在镇上卖起了啥子蚊香,你就说是不是吧!”
冬小施点头:“是。”
她认得这般干脆,倒把陶氏整懵了,回过神喜得跟什么似的,紧着追问:“那蚊香的配方……”
不等她把话说完,冬小施就扭头看?向?梁氏:“梁婶叫我来,是对蚊香的做法感兴趣?”
梁氏也没想到陶氏这般沉不住气,暗暗瞪了她一眼。
“我能有啥兴趣,还不是担心……你看?,你住在我们家,我们自有一份看顾你的责任,你这不声不响地做起了买卖,也不说跟我们通个气……万一被人骗了可怎生是好?”
梁氏顿了顿,见冬小施面上没有明显的排斥情绪,这才把心里话掏出来:“那蚊香,是你的买卖吧?”
从倒座房到堂屋这段距离,冬小施一直在想,既然被发现了,是不是干脆借这个机会和?盘托出比较好。
首先来讲,她懒得撒谎。一个谎言撒出来,后面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缝,想想就心累。万一哪天不小心露了馅,场面会更加难看。
承认后,大不了每个月交申家一些食宿钱,也免得他们纠缠自己、为难申长更。
可申家会满意每个月那点的食宿钱吗?
人心从来都是不足的,就陶氏刚刚那急不可耐的样儿,铺垫都没有,直接就奔着蚊香方子来了。梁氏虽说得冠冕些,话里话外又是谈他们应负的责任、又是怕她被骗的,明显是想插手进来……就怕届时钱不再是自己的,生意也不再是自己的。
冬小施从不敢高估人性,就像她不会低估人性的贪婪。
何况她心里分得很清楚,申家人是申家人,申长更是申长更。
梁氏见她垂着眼睫迟迟不答话,宽慰道:“你千万别多想,婶子也就是问问。若真是你的买卖,那说明你有本事,婶子替你高?兴。只是长更不在家,你又是个姑娘家,不知道这里头的深浅,初时尝了甜头,不定什么时候栽了跟头……”
“就是就是!”陶氏生怕好处轮不到自家,又开始抢话,“现在外面的人奸着呢!专骗你这种不知事的小姑娘,不如把摊子交给你二哥……”
好家伙,直接成二哥了。
冬小施没忍住笑出声来。
梁氏一副深怕她担不起来的架势,陶氏则干脆替她做了安排,她眼下就像是砧板上的肥肉,擎等着被大切八块。
想说至于嘛,就一个卖蚊子药的小摊子而?已,连个正经商字都沾不上,完全不入流的行当。
可细一想申家的情况,以及当下人均收入水平——还真至于。
鸟在大冬天为争一粒米尚能啄死同伴,何况人呢?
看?来,真话果?真是说不得。
她现在无自由、无依仗,却也不愿为他人做嫁衣裳,只能先将眼前这关糊弄过去。等她有了自己的户籍,没了这些顾忌,也便无所谓申家人知不知晓了。
“你们这是听谁说的?”
冬小施突兀一笑?本就让堂屋静了下来,再这么气定神闲的一反问,顿时惹得婆媳三人面面相觑。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严氏道:“傍晚我和?弟妹去藕塘那边看?人挖藕,碰见那谁……”
“咳咳!”陶氏突然捂嘴咳了两声。
严氏看?了她一眼,便不说话了。
冬小施本也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笑?眯眯的偏头关心了一下陶氏:“这大夏天的还能犯咳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