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抱着剑站着了一棵凋零的、还留着残雪的老树下,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经历千锤百炼的刀,冷峭而又残酷,她的唇角似乎有一抹笑容的,可是这种笑比冬还冷。刀意以及刀气从她的身上四下蔓延,较之前一回见,更近了一层。萧忘尘袖手站在了不?远处,她从归隐的身上已经感受不?到前时的那种温和,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朝暮门的人跟八剑九侠的弟子在厮杀,而那所谓的连云寨的人也在人群中厮杀。血腥与残忍似乎有一种很强的感染力,将那些正常的原本还心存善意的人给逼疯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渐渐地忘了自己,渐渐地变得麻木,溅在了脸上的血尚存几分温热,他们只是用袖子匆匆一抹,仿佛抹去的是一滴雨水、是一滴泪。萧忘尘回头看了眼,已经不?见萧红袖他们的踪迹。
这?儿是忘情山庄,是姓萧的,萧忘尘不?会让它落在朝暮门的手中。楚云暮似乎也有这?个觉悟,她只是想将西楼剑派的弟子赶尽杀绝,而不?是占领这?座山庄。朝暮门的人只是杀,而连云寨,他们中八剑九侠的兄弟们,在杀戮之余,他们所做的就是动摇人心,将那些人收入自己的羽翼下。江湖上已经传出了连云寨和翠微门的声名,是他们挫败了浣溪沙的一轮攻击。这?件事情足够他们在武林扬名。
“你们跟朝暮门约好的?”萧忘尘往前走了一段路,逐渐逼近了归隐,又与她保持着距离。归隐还没有应答,她便兀自哂笑,归隐与朝暮门有那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会与她们合作呢?如今做的一切,恐怕就是她迅猛而热烈的报复。归一啸是死在了朝暮门的善觉大师手中,是死在了浣溪沙。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又问道,“你还记得那日我在酒楼里说的话么?”
归隐轻笑了一声,她抬眼望着浑身戒备的萧忘尘,没有应她的话,反而是慢条斯理地问一句:“你要救萧红袖?你让她跟谢小楼他们走了?”
她的目光很古怪,冷漠中有几丝讥诮,萧忘尘蹙了蹙眉头,心中一惊险些出了一身冷汗。茫然的目光掠过了犹在打杀的人,冷不丁又听归隐说道:“眼睁睁看着想保护的人丧命,感想如何?”萧红袖会死?死在谢小楼他们的手中?萧忘尘的脸色凝重起来,她甚至都没有看归隐一眼,就朝着山庄外头飞掠去。归隐望着她背影轻呵,而眉头紧紧蹙起。身不由己?晏歌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真是荒唐而又可笑。
脚步声逼近,刀光无情。
“诶诶诶,是我!”李君临大叫一声捂着胸口倚靠着树干喘气。他拭去了额上的冷汗,险些被归隐一刀给?削下了脑袋。“我们为什么要对付西楼剑派、八大联盟?还有朝暮门的那些人不是你的敌人么?怎么放他们走了?”
“不?是我要对付。”归隐眯着眼诡笑,“我只是让谢小楼的计划提前了而已,八剑九侠灭了么?他们只是融入到了连云寨里头,原先连云虎的手下死的死散的散,如今是齐舞阳手下的八剑弟子。至于他们听得是齐舞阳亦或是他人……呵,回山寨去吧。”归隐轻呵一声,话没有说尽,龙牙刀背到了身后,她拂了拂衣袖,飘然而去。仿佛来到这忘情山庄只是看一个热闹罢了。
冷酷血腥的一天后,偌大的山庄只剩下了一片死寂。幽冷的月挂在了屋檐上,将这?片大地照得惨白。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有人料理,那鲜血蜿蜒流淌似乎汇成了一条小溪流,树干上、亭子上、门框上,到处都溅满了早已经干涸的血。这?里哪里还是那热闹的江湖知名的忘情山庄,而是成为了一片血腥荒凉的修罗场。
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在月光下游荡,像是降落在了世间的魂灵。一盏盏的灯火在她的身后猝然亮起,弯弯曲曲如同一道长龙。模糊的面容在灯光下逐渐清晰,一道黑影从屋顶上掠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传来几句低语。不?是归隐心中那个温柔的、温婉的晏歌,而是江湖中心底冷漠神秘的萧长歌,她微仰着头,沐浴在了清冷的月下,发尾在呼啸的冷风中颤动,她的眼眸似是热切地像一团火,可仔细瞧着却是冰冷的一片,像寒冬腊月的雪、高山上积累千年的寒冰。
“你出关了。”那一团黑影是萧忘尘,她的手指攀着面具的边沿一点点揭下,露出了一张与萧红袖酷似的、苍白无血色的脸。她的眸光闪烁,有惊有喜、还有一种浓烈的哀伤,像是那多愁善感的诗人之眼。“归隐她啊,恐怕真要站在你的对立面了。”
“嗯。”晏歌淡淡地应了一句,仿佛那两个字已经不?能够搅起她内心的波澜。目光在萧忘尘的面上逡巡,她开口问道,“找不到萧红袖了?”
“找不到了。”萧忘尘低垂着头,有些丧气地应道,“忘尘阁的人出动了,还是没能够寻到她的下落,至于谢小楼他们,则是去了连云寨,归隐也?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