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歌将手缩回了衣袖中,她横了归隐一眼,似是要责备她的轻薄,可是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武林世家子弟中亦多英姿飒爽的女子,几乎没有人像她一般被关在了深墙大院中,连个亲近的小姐妹都不曾有。她的眉头蹙了蹙,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宽广的江面一望无际,艄公头戴着斗笠,手中撑着长蒿,他大声地唱着歌谣,惊飞了一群水鸟。归隐的视线收了回来,她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没有即将出嫁的忐忑与喜悦,也没有背井离乡的忧愁、更没有对亲人的思恋,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晏家,当然,你也不会愿意嫁到散花宫去的。”
“你怎么知我心中没有欢喜?”晏歌勾唇一笑。
归隐眯着眼道:“猜的。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江湖世家中总会有大大小小的麻烦,你成了最弱的一环,寻仇的人会找上你,说什么父债女还,他们可不会管什么江湖道义。你别看现在,以浣溪沙和散花宫的威名没人敢得罪,可等到他衰败了,就会有很多的人冒出来,狠狠踩上一脚。”江湖上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柿子也挑软的捏。见晏歌的神色有一丝的松动,她又道,“如果你不想嫁,我可以送你回去,或者送你去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晏歌摇了摇头,温声道:“散花宫,我想去的地方只有散花宫。”仿佛散花宫有什么令她魂牵梦萦之物。归隐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的好意不被人心领了,很难改变一个温柔女人的执着。桑不留恐怕已经把自己杀了晏欣的消息传出去了,晏家至今没有派出人来,或许已经在襄阳布置好了一切,等着自己去自投罗网。归隐的目光中流出些许无奈来,她说道,“现在已经到了郢州境内了,至江陵府三百里,如果有追兵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够赶上来,或许他们在长寿县设好了埋伏。”
归隐从来没有畏惧过,她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胆气,她很自信。江边的吆喝声,直走到了镇子中还能够清晰的听见。归隐拉着晏歌,在街道两旁的摊贩处来往,东挑挑右选选,买了几支珠花还有些许胭脂。待到目光投向了那绸缎铺子的时候,她的眼中又掠过了一丝兴味来。可晏歌就没有这等好兴致了,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一只手被归隐拉着,另一只手则是不停地拍打着衣袖上的灰尘。“归隐!”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声地喊了归隐的名字。
归隐停了下来,她转过身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晏歌。晏歌被她的视线瞧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这时候,忽然间冒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他扯了扯晏歌的衣角,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眸中满是哀怜。他的另一只手掌中紧紧地抓着几枚铜钱,这是在向她们讨银子。晏歌定定的望着归隐,而那孩子的视线也缓慢地转了过去。归隐皱着眉,她望着这乞讨的孩子,眼中泛过了一抹厌恶,她以手做刀,直接削落了晏歌的衣角,拉着她朝着一条小巷子中走去。
箱子很窄,转角处放着两个堆满了菜叶的大箩筐,那小孩子锲而不舍的拐进了巷子,或是是畏惧,他也不敢贴得太近,只能够隔了十步的距离。晏歌不太明白归隐的意思,可是她听到了一声冷笑,四周望望,除了这个小乞儿以外,便没有其他的人了。归隐的神情是很悠然的,走在了狭窄的巷子中,悠游得如同闲庭散步。她淡淡地说道:“不用这小乞儿带,我自己来了,为何还藏身于破箩筐里不肯现身?”
又一声冷哼响了起来,砰地一声响,破箩筐四分五裂,从中跃出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劲装的男人,他的身上又一股腐烂的臭味,可是他不在乎。他的衣衫很脏,可是手却是很干净,他按着剑柄,冷冷地盯着归隐。因为归隐是自己走入巷子中的,他不敢偷袭。与男人警惕而决绝的神情比起来,归隐的神态可谓是轻松至极。
晏歌忽地问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