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诱.惑你?”张三.反手指着自己,一脸受伤说,“李四,我娶满脸麻子的坡子,都是为了你,为了提携你当账房先生,让你活的有尊严,可以娶一个家世好的媳妇,我掏心掏肺为了你好,你却埋怨我,我真寒心。”
“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应该瞒着我算计老掌柜父女,事成之后,提携我做账房先生,而不是拖我下水,跟着你一起干丧尽天良的事,跟着你一起受牢狱之灾。”李四对着张三爷讥讽说。
“我当时只想到多一个人,多一份成算,为了我俩美好未来,我愿意带着你一起冒险。”他愿意带李四冒险,是李四的荣耀,李四竟然不感激自己,反过来埋怨自己,太伤他的心了。
李四被恶心的差点吐出隔夜饭,龇牙怒目瞪着张三爷:“你这个贱人说的好听,心里却想鼓动傻大冒冲锋陷阵,事成了,你当上掌柜,随便赏一个差事给我,我感恩戴德继续替你卖命,事败了,拉一个倒霉玩意和你作伴,也值了。”
油腻脏乱打结的灰发被汗打湿,贴在干瘪蜡黄的脸上,一双赤红的眼珠子隐匿在乱糟糟灰发下面,上下两片乌紫的嘴唇不停地抖嗦,身体不受控制往上蹿,可见张三爷被气的有多狠。
“三弟,是父亲以及我们三兄弟想要张家更进一步,决定铤而走险与天争,并不是你的错,何必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气坏了身体呢!”张大爷重复同一句话劝说张三爷,他还以为自己的想法和说的一样,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比前几次敷衍许多。
“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是那个孽障找人挑拨我们三兄弟感情,让我们反目成仇,明知道是坑,还往坑里跳,气坏了身体,我瞧不起你。”张二爷没睁开眼睛,兀自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他这份淡定,稍微安抚了张三爷。
张三爷蠕动唇角,扭身背着张三李四,盘腿而坐,闭上眼睛默念佛经。
张三爷却忘了,虽然他背对着张三李四,但他将正面暴露在王二麻子眼睛里。
王二麻子两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声音穿过两间牢房,传到张家三兄弟这里:
“麻子哥,我和媳妇合伙毒死姐夫,哄骗姐姐将姐夫的家产赠予我,我又将姐夫的一部分家产放到媳妇名下,充当媳妇的嫁妆。
事情败露了,我一个人揽下所有责任,官爷将我打入大牢,收回姐夫家的一部分家产,还有一部分家产依旧在媳妇那里,这些家产保媳妇儿子一生衣食无忧。
我为了他们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媳妇为什么不带儿子来看我?不来看我也成,也得打点狱差给我弄点人吃的饭。”王二伤心欲绝说。
“你犯了杀人罪,不管你能不能出去,你们家名声都坏了,左邻右舍把你儿子看成小杀人犯,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来往,意味着没办法赚钱,长大以后很难娶到媳妇。
我要是弟媳妇,肯定不会给你花一分钱,也不愿意抚养一无是处的‘小杀人犯’,我会带着这么多嫁妆重新嫁人,再嫁的男人家世绝对比你好,比你有出息。”麻子嘿嘿一笑,幸灾乐祸的模样要多贱就有多贱。
两间牢房里的小辈绝望喊冤枉,沙哑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声声凄凉。
兄弟三人却十分淡定,他们了解和他们结发二十余载的枕边人,笃定她们正在想办法救他们出去,想办法打点狱差,是那个孽障从中作梗,瞒下夫人们为他们做的事,引导他们误解结发夫人,他们才不会上当受骗。
*
事发突然,张家三兄弟为了给张家留一条后路,把她们摘的干干净净,所以她们不用经历牢狱之灾。
张家三位夫人感激各自夫君为她们做的事,因此她们委屈自己到侯府伏低做小奉承老太婆,哄老太婆掏银子送给刑部,为夫君疏通关系,救夫君出狱,最好求皇上撤回处罚。
可惜老太婆花的二十多万两银子打了水漂,没听到一丁点声响。
不仅如此,老太婆没了嫁妆,又不能当家作主,还要靠她们养着,心里竟然没有谱,还敢在她们面前摆架子,张家三位夫人真想抓一把屎糊到她脸上。
当然这纯粹是意气用事,还不到翻脸的时候,必须让静雅嫁给死人,拿到西院百万嫁妆,把西院握在手里,这样一来,她们拿静雅的嫁妆养张家子孙,也能名正言顺住进侯府,在外人眼中,就成了侯府庇佑张家,想动她们的嫁妆,动张家子孙,先思量思量能不能得罪永安侯府。
“母亲,婶娘,丫鬟说姑母脸色铁青被抬进房间里,我推断那个孽障不同意我嫁给大表哥,不同意我住进西院。”
张静雅阴沉着脸进屋,恨透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拿捏不住亲儿子,她还活着干嘛。
张家三位夫人脸上仅有的一分从容崩塌。
西院不给他们住,和老太婆挤在一个院子里,花银子养吃穿用都要全京城最好的老太婆,还要伏低做小看老太婆脸色,他们图什么?图犯贱吗?
“侯府侍卫各个身手不凡,咱们派去试探的下人没有一个全须全尾回来,依我看那个孽障铁了心和我们作对,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赔了夫人又折兵,”张静雅自顾自坐下,抿一口茶润润嗓子,茶水却是凉的,她面无表情把茶杯砸到地上,恨恨说,“母亲,婶娘,我们找个三进出的院子搬出去住吧。”
“容娘想想。”
一百多个下人,除去被打入大牢的小辈,她身边还有九个小辈,搬出去住,就意味着减掉五分之四下人,下人人手不够,她还要屈尊降贵干杂事,这还不算,家中小辈各个被娇生惯养,吃穿用的全是万里挑一,仅靠嫁妆养他们,迟早坐吃山空。
张三夫人不愿意委屈自己,更不愿意拿出自己的嫁妆,所以她想让侯府出银子养张府下人,张家子嗣。
即便他们在孽障那里碰了壁,没讨到一丁点好处,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搬离侯府,打算还从老太婆入手,好好谋划一番。
张大夫人、张二夫人愤慨拍桌子,但是没有提搬出去,都不愿意放弃通过老太婆把持侯府,把侯府占为己有的念头。
发泄一通,张静雅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努了努薄唇,没再提搬出去的话,默默坐在一旁思考怎样忍受老太婆,哄老太婆支持她和大表哥的婚事,一旦她嫁进侯府,成为嫡长媳,再把亲兄长膝下的嫡子过继到大房名下,大房有了子嗣,孽障当侯爷,就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操作一番,逼孽障让出永安侯爵位,让她的继子继承爵位,他们张家又起来了。
屋内四人各怀鬼胎想事情,却奇迹般想到一块,把永安侯府变成张家的,她们脸上的阴翳烟消云散,笑眯眯去找沈老夫人。
嫂子、弟媳妇、她最疼爱的侄女来看望她,沈老夫人病歪歪躺在软塌上,被气的神志不清,呓语说:“孽障,我生了一个孽障,找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媳妇。”
她慈母心肠去见孽障,孽障却不见她,她去见毒妇,毒妇虽然在偏厅见她,却当做没看见她,无论她怎么斥责毒妇,毒妇都当做没听见,她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毒妇不把她安顿下来,给她请大夫看病,而是叫来一顶软骄,吩咐下人将她抬回侯府。
沈老夫人这是被气狠了,张家三位太太不着痕迹对视一眼,很快错开视线。
“大姐姐,就当没有那个儿子儿媳,就不气了。”张三夫人捏紧手帕坐到塌上,一脸心疼给她顺气。
张大夫人替老夫人骂了孽障两口子,关切上前开解她:“三弟妹说的不错,大妹妹,为他们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这么多人向着她,证明她没做错,沈老夫人愈发不满孽障两口子,娘家嫂子弟媳妇帮她骂孽障两口子,她稍微舒坦了一些。
张二夫人见时机成熟,接过静雅手中的小木锤,坐到静雅坐过的地方,给沈老夫人捶肩膀:“大姐姐,你是老夫人,是外甥的母亲,从古至今母亲给大儿子张罗亲事,有哪家需要小儿子同意的?”
沈老夫人坐起来,很快躺了回去,誒,二弟媳妇不明白,她可以做主让去世十多年的大儿子娶侄女,但是得不到孽障同意,侄女无法住进西院,只能和她挤在荣樘院。
张静雅眼底一片嘲讽,却表现出乖巧懂事:“二婶娘,您就别让姑母为难了,是静雅命贱,被王爷抢去,又被王妃污蔑,名声彻底毁了,配不上大表哥。”
“你这丫头,又在挖姑母心肝。”
张静雅转身要躲出去,瞥见沈老夫人无力招手,她迟疑了一会儿,红红的眼尾噙着泪花走上前握住沈老夫人的手,将脸埋进沈老夫人胸前。
沈老夫人疼的心肝宝贝喊,一时间埋怨儿子做的孽,当初儿子娶了静雅,又或者儿子阻止狗屁王爷霸占静雅身子,她的心肝宝贝就不会遭遇屈辱。
说到底还是儿子欠静雅的,让静雅嫁给大儿子度过余生,把西院给静雅,那不是应该的嘛!
姑侄俩抱在一起痛哭,张家三位夫人微不可查点头,打算先让静雅嫁给死人,再状告孽障容不下寡妇,她们就不信了,孽障还不把西院给静雅。
三位夫人担心夜长梦多,打算趁热打铁敲定静雅和死鬼的婚事,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大呼小叫:
“老夫人,不好了,一个官老爷带一群衙役来了,要见您。”
‘老夫人,不好了’,这句话格外刺耳,沈老夫人抽出头下玉枕丢出去,玉枕落地发出闷声,伴随着丫鬟哀嚎声,吵得老夫人脑壳疼。
沈老夫人黑着脸说:“拉出去,丢进柴房。”
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拖着在地上打滚的丫鬟离开,多出了一道延伸到柴房的血迹。
沈老夫人说了句晦气,张二夫人提醒她去见见官爷,沈老夫人不耐烦起身梳妆打扮,见到来人官职低,态度轻慢,优越感十足说:“是不是通知我们接张家爷们出狱!”
王道右妹夫对随从是一个眼色,随从打开盖上官府印章的公文,王道右妹夫一本正经严肃说:“皇上仁慈,允许张老太爷以正两品品级下葬,宽限你们三日内办完丧事,你们若敢违抗,每个人杖责五十大板,到牢里学习何谓忠孝。”
张家三位夫人怀疑耳朵出了问题,正二品品级下葬,那要添置许多物件,且每个物件都不便宜,如果老婆子有银子,办就办了,关键是老婆子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全是她们掏银子。
沈老夫人不知道她们想法,只当她们高兴坏了,张家爷们被免了官职,老太爷还能以正二品品级下葬,这是一份殊荣,她欣喜替三人应下,还请王道右妹夫到灵堂给老太爷上一炷香。
王道右妹夫将公文交给沈老夫人,没正面回答来不来,带手下离开永安侯府。
沈老夫人有操办公婆、丈夫丧事经验,很快列出正二品品级下葬,需要准备哪些东西,把清单交给张家管家,吩咐张家管家一日内把清单上的物品全买齐,安排妥当这件事,她又去找张家三位夫人,身体也不虚弱了,风风火火催促张家三位夫人:“老太爷办丧事,没办法在侯府办,张家的府邸又被皇上收回,你们三嫁妆里的院子又小,不符合设灵堂品级,我们现在去打听,看看有没有和张府一般大小的宅子,我们买下来,给老太爷设灵堂。”
和张府一般大的宅子,没有四万两银子拿不下来,给老太爷办丧事,没有两万两银子办不起来。
一想到她们出这些银子,张家三位夫人呼吸困难。
“怎么了?”沈老夫人到了二道门,扭头看,她们还站在原地。
“没什么。”张大夫人实在做不出强颜欢笑,好在这是为了置办老太爷丧礼,她脸色难看,沈老夫人也只会朝她替老太爷难过方面想,并不会想到她不愿意掏钱为老太爷置办丧礼。
“别耽搁时间了,咱们只有三天时间。”沈老夫人点头再次催促。
张二夫人、张三夫人匆忙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出现无奈不甘心,但是又没有办法,皇上亲自过问这件事,她们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办。
三位夫人和沈老太太在丫鬟簇拥下找到牙子,从牙子那里得知有三个宅子符合她们要求,一群人跟着牙子先去看了最好的一座宅子,除了布局没有原张府讲究,其他方面还成。
没有问过张家三位夫人意见,沈老夫人拍板子决定:“就要这座宅子,你赶紧联系主人,我们必须在今天签订购买协议。”
“老夫人,这座宅子最低价十二万两银子,您派人准备银子,我这就去联系这座宅子主人。”牙子又提醒老夫人,主人家不接受赊欠,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老夫人蹙眉,觉得这座空宅子不值这个价,张家三位夫人反应比老夫人激烈许多,声音破裂说:“你是不是多加了一个零,另外看错了数,这座宅子实际价值二万两银子。”
牙子卑躬屈膝笑眯眯说:“夫人,这座宅子的主人算是良心价,另外两座宅子没有这座宅子好,人家还报价十五万两银子呢!”
张三夫人惊呼一声:“什么?”
“这位是永安侯府老夫人,你把我们当冤大头宰,先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能力承受永安侯府的报复。”张大夫人唬着脸说。
牙子心里冷笑,他就是得到永安侯授意,才敢漫天要价。
不管牙子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依旧笑眯眯看着她们,张二夫人暗自喊糟糕了,连永安侯府都不管用,不是永安侯授意,就是比永安侯职位高的人授意,无论是哪个人授意,如今张府只能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吞。
张三夫人很快回过神,上前扶住沈老夫人:“大姐姐,这座宅子有不尽如意的地方,我们到牙行找靠谱的牙子看宅子。”
张大夫人、张二夫人紧跟着赞成,一群人簇拥沈老夫人离开,前前后后找了六个牙子,要价一个比一个更离谱,一群人被折腾筋疲力尽回到侯府。
沈老夫人斜躺在美人榻上,几个水灵灵的丫鬟给她捏脚、揉腿、捏肩膀,伺候她喝人参汤,缓过来劲,张家管事进来汇报:“夫人,老姑太太,奴才按照老姑太太给的单子置办丧礼用品,东西至少比平常贵十倍,奴才跑断了腿,到商贾、皇商、和咱们老爷亲近人家的铺子,朝中清贵人家开的铺子,结果都一样,只要张家或者永安侯府采购东西,一律比寻常贵十倍,其他人买东西,价格又恢复如常。”
大冬天,张家管事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筋疲力尽瘫倒跪在地上。
沈老夫人把参茶泼到绿脂身上,怒火冲天对丫鬟说:“查,给我查,究竟哪个人这么大的胆子在背后搞鬼,和永安侯府作对。”
丫鬟唯唯诺诺不敢应下来,沈老夫人捞一件顺手的东西砸眼前的丫鬟。
张府的老姑太太没有一个可用的管事,除了在自个儿院子拿丫鬟撒火,出了这个院子,谁还把她当做老夫人供着?
张府三位太太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或者以前就意识到了,她们不愿意相信罢了。
继续留在这里奉承老婆子,也不会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三位太太朝管家使眼色,一群人悄无声息离开,回到老婆子批给她们的房间,询问完具体细节,三位夫人面色惨白跌坐到椅子上。
管家支走一群近身伺候的丫鬟,自己也悄悄出去,贴心为她们关上门。
张大夫人眼皮动了一下,心乱如麻拨动佛珠,张三夫人眼神空洞,张二夫人最先认命,她心里清楚,想要和永安侯府、张府脱离关系,如果不带上两人,两人绝对心狠手辣弄死自己,然后霸占她的嫁妆。
她迅速想好策略以及措词,绝望说:“这只是刚开始,就让我们多花十几万两银子,如果我们妥协认命,更多的十几万两银子等着我们,纵然我们嫁妆不菲,也抵不住一出手就十几万两银子,恐怕不出一年,我们的嫁妆就被这些人榨干。”
张二夫人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就像她们榨干老太婆手中银子一样,她们也会被榨干,却无处伸冤。
“指望不上老太婆,娘家跟我们断了往来,我们能怎么办?”张三夫人撇头,绝望崩溃问。
“我们逼老太婆说出替夫君休了我们,我们各自挑选一个年幼的孙子,带着嫁妆远离京城,找一个繁华的地方定居下来,教导孙子经商,先守住银子,待第三代出生,培养他们读书科举,到那时,我们又是体面的官太太。”张二夫人瘫软的脊梁一点点直起来,双目熠熠生辉望着两人。
张大夫人越想越动心,因激动血气上涌,脸色有了血气。她毕竟是长房嫡长媳,激动劲过了,想起被忽略的人,深思片刻,问:“……其他的人怎么办?”
“我不相信那个孽障不给老太婆一口吃的,老太婆有了一口吃的,会不给张家子孙一口饭吃吗?”张二夫人含笑拨动尖锐的指甲。
“我们集中资源养育张家子孙,也算完成夫君托付的事,给张家留一条后路。”张三夫人抵着额头,乏累说。
“已经决定逼老太婆替兄替弟休弃我们,我们不用花冤枉钱给老太爷置办丧礼了吧?”张二夫人说完,嫂子弟妹背对着她点头,张二夫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这件事不能推,最好今天她代替夫君休掉我们,我们带领属意的孙子离开京城。”
两位夫人整理衣冠,去找沈老夫人,张二夫人跟在两人身后。
她已经歇下了,交待丫鬟不要让人进来打扰她,嫂子弟媳妇强闯进来,她怪丫鬟办事不利,怨嫂子弟媳妇没眼色。
三人看出来老太婆生她们的气,但她们不打算继续伏低做小捧着她,沈老夫人眉头越皱越紧瞪着她们。
“大姐姐,是,张家倒了,是你身上一个污点,但也是你的娘家,你为什么冷心冷肺逼死我们。”张三夫人一瞬间被抽掉力气,面色惨白跌坐到绣凳上,伏在圆桌上泣不成声。
沈老夫人一头雾水,还未等她消化三弟媳妇说的话,张大夫人扶着胸口窝厉声质问她:“大妹妹,你花了二十多万银子,刑部那里没给你一个说法,是吗?
母亲给大儿子娶妻,还得专程跑去问小儿子意见,小儿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就算了,是吗?
你不管家,我的好外甥不给你一分钱,看着你饿死,是吗?
十一皇子被皇上彻底厌倦,三位爷和十几位爷在牢里,皇上偏偏在抛弃张家的时候,愿意给老太爷殊荣,又恰巧在这时,京城所有铺子针对我们抬高价钱,你能说这是巧合吗?”
“你们是什么意思?”沈老夫人板着脸,眸子漆黑如墨扫视她们。
“我们什么意思?”张二夫人捂脸悲戚大笑,“你竟然问我们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我们问你和永安侯什么意思吗?
你们母子假装反目成仇,你假装为了三位爷花光所有嫁妆,我们掏钱养你,我们都这样退步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和永安侯一起算计我们的嫁妆,专门针对我们抬高物价,你们获取高额利润,间接挖空我们的嫁妆。
何必呢?你光明磊落跟我们说看中我们的嫁妆,我们给你,全都给你,你背地里跟你儿子搞阴谋算计我们,真的伤人心,真伤人。”
三位夫人隐忍哭泣,可怜又可悲盯着沈老夫人,攒动肩膀,既笑自己愚蠢,又笑沈老夫人好绝情。
如果不是她确信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娘家的事,沈老夫人险些认为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大妹妹,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跟我们说吗?”张大夫人失望摇头,都这样了,沈老夫人死不悔改还想骗她们,真让人绝望。
“……我对娘家不好吗?每次节礼,价值几万两银子的礼物往娘家搬,为了静雅,我唯一的儿子和我离心,从我手中夺了管家权,你睁大眼睛看看,除了荣樘院的丫鬟,满府上下哪个当我是侯府老祖宗?
我和儿子闹成这样,都是为了谁?”沈老夫人悲从中来,她这辈子都为娘家活,到头来却遭到娘家嫂子弟媳妇指责,简直就像有人拿刀一片片割她心上的肉,痛的让她难以呼吸。
张二夫人耸动肩膀冷笑不止:“大姐姐,我们不提你给的节礼全被你儿子献给皇上,我们提一下孝道二字,就算你儿子和你离了心,他敢断了你的月钱,你可以击鼓告他,事实上你没有这么做,一味在我们面前诉苦,我们心软,包揽你的花销。
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不状告他?是什么原因让你心安理得花妇孺的银子?”
三人反反复复提到银子,就算沈老夫人一开始想不到三人不愿意掏银子,听多了,肯定能明白她们的意思,给老太爷办丧事花销太大,她们不想出银子办丧事,来她面前闹一闹,想要她出这笔银子。
可是她们也不想想,除了荣樘院,其他院子全被孽障封了,她出府,都得走后门,她能从库房里拿出银子吗?
三人只为自己着想,一点也不关心她的难处,沈老夫人一颗炽热的心被三人伤的稀碎,心随着三人的不体谅,骤然冷了下来:“既然皇上都开口了,允许老太爷以二品品级下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张二夫人冷哼一声,吊着脸,讥讽说:“不装了,让我们高出数十倍的价钱给老太爷置办丧事,你从中赚取高额差价,变相霸占我们的嫁妆。”
“柳氏!!!”沈老夫人怒喝一声,“你给我住嘴。”
“既然你不顾及情面,我又何必为你遮丑,索性把这件事闹大,最好闹到皇上那里,让皇上天下的百姓评评理,出嫁女利用权势变相霸占娘家嫂子弟媳妇的嫁妆,到时候皇上夺了你的诰命,夺了永安侯爵位——”
沈老夫人狰狞喊几声闭嘴,被气狠了,随手拿一个东西砸张二夫人,阻止张二夫人说话,张二夫人确实闭嘴了,但她额头出现一个大窟窿,血水不停往外涌,一个弥勒佛玉枕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张大夫人脚下。
张大夫人惊恐盯着沈老夫人,往后退两步,踉跄夺门而出:“杀人了,侯府老夫人杀人了——”
沈老夫人脑袋轰一下炸开花,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被张府大夫人的尖叫声惊醒,她咬破舌尖逼自己冷静,指挥下人抓住张大夫人,张大夫人被丫鬟押到屋里,和张三夫人站在一起,脚边躺着呼吸越来越弱的张二夫人。
“大嫂三弟媳,二弟媳自己撞到桌拐,知道吗?”三人和娘家断绝关系,如果夫家休弃她们,她们带着数额嫁妆到外边寡居,不出两天被人吃的骨头也不剩,因此三人绝对不会和兄长弟弟们和离,不愿意离开侯府庇佑,沈老夫人分析完三人的处境,见两人惊恐摇头,打算击鼓鸣冤告她杀人,沈老夫人阴沉说,“你们去告吧,我是侯府老夫人,谁敢治我的罪?你们是白身另外加上罪臣之妻,诬陷侯府老夫人,我可以代替张府三位爷们休了你们。”
张大夫人、张三夫人冷着脸扶起张二夫人,嘲弄说:“这天下是皇上的,不是永安侯的,我二人不信你能只手遮天。”
说完,两位扶着张二夫人出去,坐上她们找老夫人之前让管家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她们不满两周岁的孙子已在马车里睡着了,两人暗自松了一口气,用手绢堵住张二夫人额头的洞,嘱咐管家宣扬侯府老夫人试图害张二夫人的命,还代替娘家兄弟休弃发妻,管家立刻离开去办这件事,两人催促马夫即刻离京,等出了京城,她们再找一个医馆医治张二夫人。
两人各抱着自己的孙子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马车摇摇晃晃快速往前行驶,约莫过了两炷香时间,马车停了下来,两人倏然睁开眼睛,还没出城,为什么停下来,两人急忙唤了几声马夫,没有人回应,两人胆战心惊掀开车帘。
沈昶青将佛珠套回手腕,负手而立,含笑说:“大舅母、三舅母,昶青等候你们多时。”
此处人烟稀少,眼前的院子也破败的不成样子,两人大骇,红润的脸瞬间煞白。
“请,两位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