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秦承远。
空旷的练习场上,一轮明月,一地黄沙,还有一个举剑的人影。
宋霁记得秦既明跟他提过,要论功夫,他同秦既白称得上是天赋好,即使打小出宫无人教导,也还算能比划两下,秦承平母家世代习武,自然功夫不差,至于秦承远就要稍弱一些,一来是皇后疼他赶跑了好些个武夫子,二来他天赋也实属一般。
如今战场是要拼上性命方能有一线生机的,练不好功夫,上了战场只有死的份儿,他既然想救妹妹,就绝不能允许自己死在前面。
哐当一声,剑不慎落地,砸在一地的银霜上霎时添了几分光泽。
秦承远喘着气去捡剑,剑刃上却映出了另一张面孔。
宋霁有些费力的提起剑,掂了掂,皱了眉,“这剑又笨又重,刃都卷了边儿,也忒差了些。”
秦承远挑了挑眉,“哟?看不出宋大夫还懂这个?”
宋霁将剑给他,“你伤还没好,先歇会儿。”
秦承远瞥他一眼,“怎么?想明白了?”
“军中有人克扣军饷,虐待士兵,”宋霁问他,“你知道吗?”
秦承远嗤笑一声,“当年你们检举我贪污军饷,因为这件事儿我彻彻底底地失信于皇上,现如今若是京城中的那位知道他另一个儿子也贪军饷,贪得还是我的数十倍,你说他会作何想法?”
“你说是秦承平的手笔,”宋霁皱着眉,“可有证据?”
“李延年经常半夜秘密进入万峰的营帐,三更天才出来,”秦承远低声说,“万峰是我们部的牙将,是凭空掉下来的。”
“怎么说?”
“我入营三年不到,万峰入营还没我久,”秦承远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个小兵,却比谁都嚣张跋扈,仗着是武飞的外甥,明明什么战功都没有却连连升迁,半年前坐上的牙将,要我看,再不用半年校尉都要被替了。”
武飞便是西北大将军,西北军的最高统领,有如此关系自然升迁极快,但同时屯将李延年坑害士卒,而牙将明知不问,定然是掺和了一脚,从中拿了好处。
只是近来武飞露面极少,多数是秦承平或者他的弟弟定远将军武陵代替。
“不过,你入营三年还只是个小兵?”宋霁道。
秦承远没好气道,“我这张脸怎么混?一旦到了牙将上头,那些人全认得我!仇没报呢先给兔崽子杀了头。”
“我还以为你有法子,合着是莽来的?”宋霁笑了笑,“那你入军营,这么辛苦的练武是为了什么?\"
“暗杀啊,”秦承远眯了眯眼,眼里凶光毕露,“去他妈的秦承平,老子迟早有一天扒了你的皮,再扒了胡人的皮,救回宣儿!”
“你与其暗杀,不如想想怎么联合军营中的反抗势力,先把那些贪污军饷的蛀虫给杀了。”宋霁道。
秦承远转头看了看他,挑眉,“你这是合作的意思?”
“合作。”宋霁点头,伸出手。
秦承远勾了勾嘴角,也伸出手,“秦承平是我的仇人,你那好徒弟也是,宋大夫就不怕事成之后我反咬一口?”
“这些话说得未免太早,”宋霁微微一笑,“现在你我都是两手空空,孤注一掷,没得选。”
秦承远哼了一声,猝不及防突然发力向自己身旁狠狠一拽。
“宋大夫,”秦承远贴着他耳边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我对你可是有别的心思啊。”
宋霁轻轻一笑,秦承远突然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低头一看,是一柄极其小巧的匕首,此刻还未出鞘。
秦承远脸色黑了黑,松开了宋霁。
“你离开京城太早了,有些事怕是还不知道呢?”宋霁微笑着收起了匕首,“我功夫废了,底子还在,对付你个半吊子绰绰有余。”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忙碌,每日都有各种各样的伤病员需要安置,有些是犯错领了军棍的,有些是练习场受伤的,但更多的是肠胃不适上吐下泻的,究其原因,不用说,便是馊了的饭菜导致的。
自打一次杜乐章吃了饭菜也中了招,便再也不敢吃,整天拉着宋霁去找阿越要吃食,美名其曰要是病了军医军营就乱套了,实则是再也不想受那上吐下泻的罪。
伙房剩的不多,也就是些白面馒头白面馍馍,一连吃了一个月,吃得杜乐章面颊惨白,夜里就躺在床上嚷嚷着自己要变成白面做的了。
直到有一日,杜乐章突然手舞足蹈地冲进了营帐,拉起还在整理药箱的宋霁就一路夺命狂奔。
“小杜!你做什么!”宋霁在后面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