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爹,娘,孩儿做了错事,愧对你们的教诲,这是第一拜。”他朝面前深深一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有了泪光。
“师父!”
“孩儿这辈子都将背负罪孽,原以为戴罪之身无法得到幸福,只能孑孓一身,孤独终老,却不曾想,孩儿遇到了一个人。”
秦既明张着嘴愣在了原处,宋霁说得很慢,一字一句落在耳里,仿佛一次次敲响寺庙清晨的古钟,那么的清澈而坚定。
“爹娘曾教导孩儿不忘医者仁心,不忘做人之本,却也不必宛如一只提线木偶拘于世俗,凡事随心便可,”宋霁轻轻笑了起来,“孩儿认定了的人,不后悔,不退却,爹娘,你们在天有灵,愿保佑既明一生平安顺遂,这是第二拜。”
说罢,他又俯下身一拜。
“早夭的两个灵魂,我宋霁此生愧对你们,即便行医数十载救了无数性命,也依旧无法抵消过去的罪孽,唯有一死方能偿还,”宋霁一顿,看了眼身旁的人,“可恕宋某此生还有牵挂,只能许下来生,为表歉意,这是第三拜。”
“还有我,”秦既明突然开口,“我和小白借用了你们的身体,得以再活一世,方能遇上毕生所爱,如若要偿还罪孽,我也当有一分。”
宋霁看他也俯下身拜去,轻声道,“你不必如此的,这也不是你本愿……”
“杀人也不是你的本愿,况且,”秦既明笑了笑,将他的手拢在掌心,“阿霁,从今往后,所有的一切我们一同承担。”
宋霁一愣,秦既明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这个初见才十岁的小孩长大了,能够用他坚实的臂膀替他遮风挡雨,分担责任。
他依旧是他的师父。可他不仅仅是他的徒弟了。
宋霁弯起眉眼,释然地笑了,回握他的手,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阿霁……”秦既明欣喜地看着他,他的师父承认他成长了,他不再是时时需要他庇护的孩子了。
多年前,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他占时自己的成长,却在回京途中一次又一次地被陷害,靠着宋霁的回护才磕磕绊绊地到了京城。
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幼稚,发了疯地想要成长,那个冬天他的离开成为了契机,他伤过,绝望过,痛苦过,用着最尖利的石子铺路,逼迫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生出最坚硬的躯壳。
“走吧。”宋霁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朝兀自出神的秦既明伸出手。
他们回到宿淮的时候,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天边倏地绽开一朵烟花,五彩斑斓的色彩点亮了寂寞的夜。
他们在边关生活许久,边关的天上也会炸开这种烟花,却不似这般斑斓——边关只会放信号弹和炸药,一旦天边亮了,就说明一场战争即将到来。
“今天三月二十,是庙会啊,”宋霁喃喃道,“每年这时候都要办庙会纪念土地神,不知什么开始的习俗了。”
秦既明突然握紧了他的手,“会好的。”
“什么?”
“胡人会赶走的,这块土地不会再第二次被胡人侵占了,有我在。”秦既明坚定道,烟花在他的话后短促地绽开,火光映在他脸庞的棱角上,许下的承诺让人无比安心。
“阿霁,”秦既明看他没反应,以为他不信自己,“我是认真的,现在整个大兴上下的军队……唔!”
天边沉寂了下来,幽暗的月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面庞上,相贴的双唇上,他眼中的笑意盎然,盛着盈盈水光,连同着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秦既明自然不会放过主动送上来的人,按着他的后颈缓缓加深了吻。
一颗烟花轰然照亮了黑夜,接二连三的,更多的烟花蜂蛹而上,整片夜空亮如白昼。
千里之外的沙城,夜空却沉寂着。
这样的沉寂让惊如弓鸟的百姓难得的有了一夜安眠,也让军营里守卫的士兵沉沉睡去。
祁信将密函烧毁在蜡烛上,看着白纸黑字在手中渐渐化为灰烬,他有些出神地想,似乎也有一样东西如同这火上的纸一般,抓不住了。
忽的,营帐门帘被人掀开了。
屋外守卫的士兵已经数天不眠不休,祁信让他们回去歇息了,故而来者毫无阻碍地找到了军帐中的人。
“你这样的防守,怕是梦里就要被胡人斩杀了。”杨寄柳踏进营帐,放下门帘。
祁信看着他,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说出口的话却如往日一般波澜不惊,“无妨,今夜不打算睡了。”
“你要走了?”杨寄柳瞥见他收拾好的包裹。
“明日启程,我会留下副手和一部分军队在沙城,”祁信走到他身前,按着他的肩嘱咐,“直到这场仗结束,你都不要离开沙城,明白吗?”
杨寄柳仰起头看着他,他们足足差了大半个头,以往每次他们这么说话的时候,杨寄柳都闹着要让他蹲下来一点,可是现在,那张总是欢笑着的脸却死寂地沉默着。
“这是对朋友的嘱托?”他问。
祁信张了张嘴,明明答案清楚地摆在眼前,他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他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时候,杨寄柳突然笑了起来,跟以往不太一样的笑容,夹杂着自嘲,决绝……总之,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
祁信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一双炽热的唇已然贴了上来,舌头灵巧地滑入他口中,将一颗药丸抵入喉头。
祁信猛地推开他,咳嗽着问他,“你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他问到一半问不出来了,杨寄柳在他面前解开了衣带,散下了长发,赤身裸体地又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