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的表情看起来无比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自己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汪凛站在陈叔面前,死死地捏紧了拳。
倒是汪凛身后的齐鹏还记得自己指认的任务,望着陈叔有些惊诧地开了口:“钟哥?”
“小鹏,好久不见!”陈叔望着齐鹏,一脸自然地跟齐鹏打着招呼,笑容一如往日一般和蔼,似乎只是见到了一个久别的老友,并不是在剑拔弩张的指认现场。
“您,您怎么会来这家人家里做管家?”齐鹏瞪大了眼:“您就是那个假冒履历的管家?怎么可能……”
齐鹏一脸诧异地望向汪凛:“小同学,你是不是弄错了?钟哥当时是花期餐厅的老板,花期餐厅倒闭了,钟哥耗尽家财给我们每一位员工发了拖欠的工资,我们每个人都很感激钟哥,他这样仗义的人怎么会假冒履历做出这样害人的事情来?你……”
“小鹏,你别说了,”陈叔咳嗽了两声,打断齐鹏的话,视线又落到汪凛身上,笑容逐渐收了起来:“如你所见,事情确实是我干的……”
纵然心中早就有了预料,然而听到陈叔这么开口,汪凛仍是觉得胸口像是被人一拳击中,又疼又闷,差点站立不稳。
陈叔的表情终于褪去了惯常带着的笑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汪凛,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
汪凛此时才反应过来,或许这才是陈叔的真实面貌。
“你是不是想要问我为什么?”陈叔看着汪凛的表情轻笑出声:“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虽然你傻了点,太轻信了一些,但是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年轻人都有这个毛病,这些都够不上我来杀你……”
“但是,谁让你有一个好爹呢?”陈叔脸上的笑容骤然收起,他沉下眼睛,毫不掩饰眼眸之中的恨意:“你那个爹造下了那么多孽,父债子偿,不找你我又能找谁?”
“我从来不是什么‘陈叔’,这都是假名!我原本姓钟……”
陈叔透过脸色苍白的汪凛望着他身后的汪家大宅,声音几近咬牙切齿:“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那个汪天行为了竞标绑架他人祸害得别人家破身亡的故事?”
“那个死了老婆和女儿的就是收养我的恩人的儿子!在妻女俱亡之后,我那可怜的弟弟酗酒发生了意外……”
“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害你?”陈叔凑近汪凛的脸颊,冷笑出声:“你流着那一身罪恶的血,怪只怪你姓汪!”
“我改名换姓潜入汪家,原本就是想着报仇雪恨,然而你那个爹实在是太奸诈了!常年在外头出差,身旁重重保镖……”
“我找不到朝着他下手的机会,自然只能朝着你来下手,谁让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这个平时对着自己无比温和的老人,此时用言语为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汪凛的心脏……
汪凛捏紧了拳。
极致的痛苦之下,汪凛很想就这般一拳挥过去,然而对着陈叔这张熟悉的脸,汪凛手指颤抖,终究仍是下不去手。
然而陈叔的话并没有到这里截止。
“不过,你很快就不是汪天行唯一的儿子了!”陈叔叹了口气,似是看好戏一般摇着头看了汪凛一眼:“你真可怜,这么多年作为一个靶子吸引了汪天行各方仇人的注意力,现在飞鸟尽良弓藏……”
“你后妈怀了孩子,你知道吗?很快,你就不再是汪天行唯一的继承人!”
……
“当然,依照你的性子你不会太在乎,”陈叔轻笑了一声:“但是,你真的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当年你后妈可不低调,追在汪天行身后到处跑,大家可没有瞎……”
“你后妈上门后几天你妈妈就选择了跳楼自杀,你猜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关系?为什么那你外婆家的人这么多年不和你往来……”
“汪凛,枉费你还是汪天行的儿子,居然这么蠢……”
……
汪凛睁着眼望着眼前的陈叔,下唇几乎咬出了血。
少年一向骄傲的脊梁在这一刹那似乎弯了一些,但是汪凛仍是强撑着站直了身体,他的眼睛里一片血红,泪水含在眼眶里,使死命咬着牙不让泪水流下来……
汪凛知道‘陈叔’这些话很可能是假的,故意想要离间他和汪天行的关系,他应该仇视眼前这个三番四次找人刺杀自己的男人……
可是……这人是陈叔啊!
是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给予了自己无数关怀的陈叔!
……
似是说出了深埋心底里多年的话,此时的陈叔眼眸之中满是快意,他看着汪凛就像是最为憎恶的仇人,再也不复往日的温柔和善。
“陈叔……”汪凛闭上眼,颤抖着唇轻轻地唤出了声,他不敢再睁眼,害怕自己哭出声来:“那你为什么当时要在彭娟的手下救下我呢?你要是真的恨我,你当年就可以看着我被彭娟……”
汪凛再也说不下去。
陈叔的视线落在汪凛握紧的拳头上,有那么一刹那,陈叔眸光里飞快地划过一抹复杂。他移开视线,语速极快:“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又不是你那个畜生父亲,彭娟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是个人都不能坐视……”
至于在这十多年的陪伴里,他是不是曾经对那个看似威风凛凛实则极度缺爱的男孩有过真的疼爱和怜惜,是不是曾经不忍下手真的杀害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