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想到汪凛会这么说。
这位大佬虽然平素有校霸的名声，但是除了刚入校那两年,最近一年来已经鲜少传出他嚣张跋扈的传闻来,所以大家几乎都快忘记了他的真实性格。
此时听到汪凛这么开口，学生们才恍恍惚惚想起来,这位是曾经打遍全校无敌手的大佬。
高中生活本就相对单调,听着汪凛的话，学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旁的校领导们青了脸。
在他们看来，汪凛如今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以前汪凛是汪天行唯一继承人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有杆秤，知道汪凛就是学校的太子爷,学校的领导们也顺着他来……
然而如今汪凛成了一个废太子！
但是问题在于这个废太子又不算特别彻底地废掉了，虽然汪天行放出消息说汪凛已经和汪氏集团没有了关系,但因为汪天行的另外一个孩子也没有出生,谁也不知道汪凛这个废太子还会不会复辟……
万一以后汪凛和汪董事长和好了,自己这时候落井下石，难免会得罪未来的接班人。
所以，校领导的意思就是高高挂起这件事情,闹得十分轰动，但是对汪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损坏,算得上是既满足了汪天行的要求，又全了汪凛的面子。
然而汪凛这话一出,校领导在众人面前根本下不了台来
还是校长灵机一动，夺过了话筒塞到那个发帖的男生手里。
那个男生是个暴发户，也是觉得汪凛如今和汪家脱离了关系,理应十分落魄，所以才胆大包天的发了照片。
他却没想到汪凛根本不仗着汪家的势，单枪匹马就找上了他，一下子撂倒了两个保镖把他打成了猪头。
迎着汪凛看过来的视线，男生两股战战，检讨念得比汪凛诚恳了很多！
觑见一旁的男生念完了检讨，汪凛便施施然从台子上跳了下去，他的动作十分之流畅自然，仿若他不是在当众检讨，而是如同往日一样当着众人的面进行了一次篮球比试。
若是汪凛表现得战战兢兢一点，指不定学校的人会怀疑他是真的被汪家扫地出门，然而汪凛态度这么嚣张，反而让周围的人心中泛起了嘀咕，觉得汪凛必定是有所倚仗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汪凛，你给我站住！等会去我办公室……”校长面上挂不住，夺过了话筒涨红了脸，对着汪凛的背影大喊出声。
汪凛倒是老老实实站住了。
冬日里云层破开一点光，淡橙色的光线从云中折射下来落在漫不经心回头的少年身上，汪凛眉目深浓，一双微微上扬的剑眉，睫毛长而卷，鼻梁高挺，脸颊的轮廓棱角分明，此时汪凛正处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特殊时期，气质带着少年的澄澈和青年的冷冽，懒洋洋的一瞥间，便带着让人心旌摇曳的波澜，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画中人。
秦晚抿了抿唇，只觉得心跳在这一刹那跳动得越来越快，好像下一刻便即将从胸腔里蹦出来。
明明这张脸自己已经见过了很多遍，然而秦晚不得不承认：此时阳光下的汪凛让秦晚无比心动。
少年就像是破茧而出的蝶，历经苦难之后，终于显露出了他夺目的光华。
比起初见时肆意跋扈的少年，她仍喜欢历经苦难后永远不屈的汪凛。
这是他们在精神上共有的默契。
这一刹那，秦晚心中有一种未知的情绪突然划过，有点酸，又有点高兴，好像自己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
*
不只是秦晚，很多人都发现这位曾经的校草兼校霸似乎不一样了……
大部分人说不出汪凛的变化，只觉得汪凛似乎又好看了一些。
汪凛被校长带去了校长办公室，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秦晚按下了变幻的思绪，回去教室上了课。
汪凛不在，后方的易遥也安静了很多，安静地写着作业，也不再试图和秦晚套近乎。
所以，易遥针对汪凛究竟是因为什么？
秦晚看着安静写作业的易遥，抿紧了唇。
……
下课的时候秦晚登陆了贴吧，贴吧里那一则关于汪凛和葛婕的帖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发帖的男生挂在首页的检讨书。
贴吧里的同学都在讨论这件事，和秦晚预料的言论不一样，居然大部分人都在夸赞汪凛的行为！很多人都在舔汪凛的颜值，说他这样的举动简直酷毙了！
又有人回忆起了汪凛当时入校的时候连挑高二高三年级大佬，聚集一帮兄弟打球从无败绩的历史！
汪凛当时并没有说明自己汪氏太子爷的身份，他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当的校霸！
……
这一次众人一起看到汪凛的这个态度，也想起了之前‘汪凛抄袭’和‘汪凛被葛婕甩了’的谣言来。
大佬这么嚣张，他真的会去抄袭人的卷子吗？
而且，大佬这么帅，听说葛婕从小学起追求他到高中，这样的汪凛真的是被甩掉的那个人吗？
……
大概容城私立中学的颜狗比例实在太大，又正处在叛逆的年纪，看到汪凛的模样，大部分人都开始对之前的谣言产生了怀疑。
秦晚也没想到，汪凛凭借一次斗殴和检讨，居然洗白掉了之前的名声，这实在是超出了所有人预料。
……
高三的时候有了晚自习，傍晚下课的时候秦晚便接到了汪凛的电话。
“汪大校霸你可真了不得！一个检讨居然弄得全校皆知……”
秦晚接起电话，有些没好气地开口。
电话里的汪凛似乎有点错愕，半天没说话。
“秦晚，你别埋汰我了。”片刻之后汪凛才轻轻开口，他叹了口气：“我现在撒谎上厕所才有机会打电话给你，等会估计晚自习下课我才能走。秦晚，等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星星……”
汪凛的声音有点温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一阵细微的风打着卷儿从心头慢慢拂过。
秦晚极为不习惯这样的汪凛，心中总觉得这样的汪凛熟悉而又危险，让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她之前还以为汪凛是在模仿易遥，但是现在秦晚才发现汪凛根本不是模仿易遥，易遥的温和是面向所有人的，而汪凛的温和却独独给了自己。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没关系的，”听见秦晚久久没有回复，汪凛的声音便带上了几分黯然，黯然之中又掺杂了几分故作的体贴：“天台上冷，你晚自习下课之后早点回家……”
秦晚听不得汪凛这样说话，这样子的汪凛实在是太卑微了，让秦晚想起之前汪凛在汪家大宅里头的种种模样，那样的汪凛让秦晚无比心疼。
“我会去的！”秦晚清了清嗓子:“你今天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冒险了！”
“你做好准备，我到时候肯定会揍你！”
……
说完之后秦晚就挂了电话。
然而话筒里汪凛传来的那声愉悦的笑，却还是落入到了秦晚的耳中。
耳根有些红，秦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同于上一次去和汪凛看星星时候的坦荡，此时秦晚心底里反而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期待。
就……有点像是约会。
秦晚努力重新聚集了心绪，做完了作业……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
秦晚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关上灯，努力不显得那么急切，慢悠悠地爬到了高二的楼顶上方。
秦晚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而且今晚的楼顶上并没有星星，只有城市里炫目的霓虹灯还在一如既往地闪烁。
秦晚翻过栏杆，第一眼并没有看到汪凛。
秦晚愣了愣，冷不防旁边却伸出了一只手，将秦晚带到了避风口。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冷，”这个姿势下的汪凛像是将秦晚摁在了墙上，动作间带着几分强势，然而汪凛的模样却显然不是如此。
汪凛微微垂头，声音含了几分明显的挫败：“我没想到会没有星星。”
城市下方的灯光照在少年明亮的眼眸里，汪凛瞳孔幽深，薄唇抿起，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带着点易碎的脆弱。
脆弱？
汪凛可是打遍学校无敌手的校霸！
秦晚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居然产生了觉得汪凛易碎的错觉来！
“你五三做完了，还是模考进步了，还有闲工夫去打架？”
秦晚看起来随遇而安，内里其实性子强势，并不习惯这类似被汪凛壁咚的姿势，她微微抿起唇，想起自己先前找好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索性一巴掌拍在汪凛的脑袋上，又觉得这样不能表达自己的反对，又一把将汪凛反按到了墙上！
“秦晚，”一米八多的高个少年被一米六多的少女反按在墙上，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违和，然而汪凛却一脸无所谓，他微微勾起唇露出一哞苦笑：“我日日学习，日常刷题，能不能让我放个假……”
“你给自己放假就是去打架？”若说之前的愤怒是假装的，然而此时听见汪凛这句话，秦晚是真的生出了几分愠怒。
“那秦晚，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汪凛唇角的笑容逐渐收起，垂下头深深地看了秦晚一眼，眼神有点苦涩，声音在这一刹那放得极轻：“秦晚，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以前有显赫的家世，无尽的财富，所以我能坦然地说出这句话来。”
“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汪凛纤长的眼睫颤动，似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秦晚，我知道你看到了谣言里那张照片……”
“我不能让你误会我！”
“所以，我只能从源头控制住谣言流传。”
“我无法无天，从来不怕什么处分，也相信自己在绝境之中能走出来，但是我真的害怕——”
“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吃苦，我害怕你疏远我。我想过放弃，可是一想到你会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我……”
秦晚看着眼前汪凛的模样，慢慢捏紧了拳。
她从未想过，在汪凛平静的外表之下会掩藏着这么多的惶恐和不安。
汪凛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是自己给他的安全感太少了吗？
秦晚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表现。
她知道自己喜欢汪凛，但是她并不知道如何来表达爱意，更何况少女的矜持总是作祟，比起说出来，秦晚更愿意用自己的行动来表明自己愿意和汪凛同舟共济。
然而秦晚仔细想了想，对比起汪凛的直白真诚，自己给出的反馈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能遇到彼此喜欢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那就定下来吧！反正自己也已经满了十八岁！
秦晚也不知道心中是哪里来的冲动和勇气，当秦晚察觉到的时候，她加紧了按住汪凛的力道。
“别动！”秦晚有些凶巴巴地开口。
任是谁都能看出秦晚的色厉内荏，少女双颊通红，紧咬着下唇，明显已经害羞到了极点！
汪凛的眼眸深了深，掩藏在高领毛衣后方的喉结微动，从善如流地放缓了身体，声音里几分纵容：“好！我不动，你说什么……”
下一刹那，汪凛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秦晚踮起脚，一口吻住了汪凛此时看起来几分喋喋不休的唇。
……
“我也喜欢你！”
天空阴沉了很多天，寒风刺骨，汪凛此时却觉得一颗心无比灼热，他望向漆黑的夜空，竟觉得此时的夜景就譬如仙境一般美好。
下方瑰丽的光线照亮上来，秦晚害羞地垂下了眼，她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是停驻在汪凛心尖上的蝶……
汪凛眼眸更深了几分，迎着秦晚愕然瞪大的眼神，终是忍不住反客为主。
……
雪花终于稀稀拉拉落了下来，落到了秦晚颤动的眼睫，酡红的脸颊上……
少年抵着秦晚的额，笑容无比灿烂，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这是汪凛期盼了太久的距离。
“秦晚，我真的好高兴……”
秦晚还没从汪凛刚刚强势的亲吻之中缓过神来，便见到了少年绽放的笑颜。
和汪凛接触了这么久，印象之中的汪凛从没笑得这般欢畅过——
“下雪了！”落在脸颊上冰冷的雪花唤醒了秦晚的理智，秦晚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姿态很像是强抢了良家民男的恶霸……
秦晚正要松开按住汪凛的手，汪凛却握住了秦晚的手。
汪凛手心的温度极高，甚至有些发烫。
他将秦晚的手挪到了自己心口，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晚的眼睛：“秦晚，是你先亲我的，你要对我负责……”
“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
掌下是汪凛强健而蓬勃的心跳，汪凛双眼里的期待太过浓郁，滚烫而炽烈，他的姿态又摆得这么低，被汪凛这样的视线注视着，秦晚发现自己刚刚清醒的意识又开始有再次混淆的趋势。
秦晚知道自己是个轻微颜控，但是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色令智昏的趋势。
“是！”秦晚最终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
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之中更加喜欢汪凛。
自己搁古代估计是那种贪图美色的暴君，只是秦晚打死也没想到汪凛这厮居然有当妖妃的潜质……
下一刻，秦晚的身体腾空而起。
被秦晚压制在墙上的良家妇男□□成功，高兴地抱住了将他摁在墙上的恶霸。
汪凛眼睛的笑意满溢出来，傻兮兮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白日里坐在校长办公桌上批评校长办公室水果难吃的嚣张校霸……
天上的星星坠落下来，落在了他的怀里。
汪凛想这一天实在是想了太久了！
秦晚想过自己和汪凛会确定关系，却没想到在十八岁的第二天，便成为了汪凛的女朋友。
*
秦晚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了。
汪凛送秦晚到家门口，帮秦晚理好围巾，看见秦晚开门，汪凛从身后抱着秦晚，轻声开口：“明天给我配一把钥匙好不好？我周末就搬过来……”
周末就搬？
秦晚微微瞪大了眼，不知怎的心中头一次生出了一些后悔：好像有点像是引狼入室……
但是这又有些不对，最近的汪凛该死地戳自己，说不定自己才会是那一匹狼。
……
然而秦晚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
秦晚咬紧下唇，纵然心中纠结，却还是点了点头。
汪凛显然极为高兴，在秦晚的额上又落下了一个吻。
秦晚脸颊有些发热，然而看着汪凛眼眸之中的愉悦，秦晚心头忽然间也觉得有些愉悦。
心里像是吃了蜜糖，满溢着甜蜜。
秦晚进了房间，洗了一个澡之后才觉得混沌的脑子逐渐平复了下来。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凛：女朋友你在吗？
凛：女朋友。
凛：我是你男朋友吗？
凛：求抱抱求亲亲/jpg
……
现在回想起来，秦晚才发现当时汪凛的亲吻十分熟稔，看起来和之前接病行凶只敢亲一亲脸颊的小学鸡根本不一样。
然而此时这幅小学鸡急于确认的模样打消掉了秦晚心中的疑虑……
小学鸡还是那个小学鸡。
……
秦晚抿了抿唇，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
晚：男朋友，晚安。
小学鸡那端沉默了几秒，随即发过来一个小女孩狂亲的表情包。
凛：/jpg
凛：希望我梦里梦到你，也希望你梦里也有我。
凛：晚安，女朋友。
秦晚看着那个‘梦里梦到你’，想起生物课学到的关于青春男生梦境的解析，好不容易消温的脸颊再一次红了起来。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秦晚告诉自己：荷尔蒙对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她才会产生这些少儿不宜的想法。
她才不会做梦梦到汪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