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周的声音很大,直把荣映吓得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地去看桑玉枢的脸色,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出一点,顶多是在听陆周喊桑林老家伙的时候抽了下嘴角。
毕竟在桑家呆的久了,还没有见过像眼前的络腮胡这样长相粗鲁说话也粗鲁的人,乍一听到这种在桑家人看来大不敬的话,他还是很惊讶的。
陆周对进来的两人视若无睹,荣映看的稀奇。
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去摸放在怀里的册子,突然间明白了离开时桑金梧话中的意思。
桑柏推着桑玉枢进来,屋棚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似是没有想到所谓的桑家公子,竟然是个小孩子。
还是个不良于行的小孩子。
桑玉枢把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唇角拉成了一条直线,并不打算说废话:“谁是这里管事的?”
陆周一巴掌拍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我。”
桑玉枢仰起头看人,他微微眯了眯眼,“陆周?”
来时的路上,荣映已经把名册给他看过了,里面写的挺详细,每个人的名字外貌个性都有大概的描述,见到人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对上号。
桑玉枢这么一说,荣映也有了印象,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大胡子,确实和册子上的“陆周”完美契合。
见陆周不搭话,桑玉枢知道自己这是说对了,他回忆了一下册子中记载的有关陆周的事情,接着说:“陆周,崇林郡人,八年前进入桑家,一直跟着家主辗转各地,担任护卫一职。两年前被派到矿上做管事,签下了一份二十年的卖身契……”
陆周听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桑玉枢停下,“我说的不对?”
“对,特别对。”陆周眼中带着嘲讽:“一字不差,属下只是没想到三公子对区区一个管事这么上心,能把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桑玉枢淡淡一笑:“记性好罢了。”
陆周被当众揭短,耐心彻底告罄:“三公子远道而来,想必不是为了来找属下叙旧,有事不妨直言。”
桑玉枢:“你我并不相识,哪里有旧可叙?”
赶在陆周变脸之前,他又说:“至于事情,现在倒是没有,只是想和陆管事熟悉熟悉,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桑玉枢说着,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我虽然奉命而来,但是青山郡的矿井还是归你管,我不会插手任何事,所以陆管事不用对我们有太大的敌意。”
陆周明显不太信,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三公子说笑了,属下哪敢有什么敌意。”
话是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诚意。
桑玉枢瞥了他一眼:“我知道现在要你相信这点并不容易,所以还是看日后的实际行动吧。另外还有,在矿上就不必叫我三公子了,我的名字叫桑玉枢,以后大家直呼姓名即可。”
说着,也不去看陆周有什么反应,他对桑柏挥了挥手,桑柏推着他转身离开。
快到门口时,轮椅突然停下,桑玉枢伸手一指旁边看戏的荣映,对陆周说:“哦,对了,忘了介绍,这边这位是我的二哥,桑柘。还有,住处的事,就麻烦陆管事帮忙安排一下了。”
荣映:“……”
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到自己身上,他看戏看的饶有兴味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不明白自己静静吃着瓜,怎么话题就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陆周也是一愣,他看向荣映,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出现的、没什么存在感的青年,竟然是桑家的二公子。
桑家三位公子的事迹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身份尴尬的二公子真的会这么没有存在感。
这倒不是说他真的容易让人忽略,而是说明明一起出来,谁能料想他竟然还要听年龄更小的桑玉枢的话。
感受到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逐渐变得复杂,荣映强装镇定地朝众人点了点头,拿起了放在手边的油纸伞,追了出去。
弯腰走出屋棚,外面的雨还在下,他看到了正在一边等着的桑玉枢,心中隐隐有些气恼。
这个人,年龄变小了,心也变坏了…自己不过看个热闹而已,就被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共沉沦。
桑玉枢看着荣映的表情变化,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二哥生气了?”
荣映扭过头不看他:“三弟说笑了,我哪里敢?”
“那就是生气了。”
荣映不说话,以为桑玉枢接下来应该会来哄哄他,结果等了许久,身边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了。
迟疑了一瞬,他转过头,只看到了桑玉枢的侧脸,他的嘴角微微上挑,面朝着外面的雨幕笑得格外明目张胆。
荣映:“……”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圆脸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陆老大让我带两位公子前往住处,你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