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师尊出乎我意料地说,“既然你知道书在何处,就去取吧。”
没想到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耍赖皮,我一时彷徨无计,不由得和清敏师弟对望一眼。清敏师弟焦急得快要哭出来,我反手拍拍他手背表示安抚,说:“也就是我们可以离开?”
师尊老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说:“请自便。”
我一咬牙,带着清敏师弟往外走,刚刚踏出一步,眼前身影一晃,法道拦在我面前。
“在离开敝教前,有个地方想请二位过去看看。”
我怒道:“不看!”
有了老师傅撑腰,法道神情也轻松了,皮笑肉不笑,像全公司最令人厌恶的秃头油腻领导,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一定要新来的名校实习生去厕所搞清洁。“这恐怕由不得你。清光,这边请。”
庭院中的杂毛们并没有收剑,只是为了表示尊重垂下宝剑,随时都能再提起来,前后戳我一个透明窟窿。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法道向外走去,走过老师尊身边,听到他淡淡地说:“法洁,跟上他。”
法洁道友一怔,说:“师尊,确实要为了此事重开清心无上阵法?”
师尊不理睬她,正意杂毛走到她旁边,垂剑指地,说:“师姑,请。”
法洁道友至此茫然无措,腹背受敌,只能跟在我后面,成了三个魔教内奸嫌疑人,被两个正教正宗弟子押着,离开庭院,向西前行。
我一边走一边看,见路上青瓦白墙,碧树成荫,砖缝里没有一点青苔杂草,夸奖道:“弄得不错,天天扫么?”
法道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清光道友如有雅兴,可以留在敝教,日日洒扫灰尘,”
我耸耸肩,这孩子怎么对他爸爸说话。真是不想活了。
法洁道友在我身后问:“正意,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开启清心无上阵法?”
总是说这个。我也留上了神。正意杂毛干咳一声。说:“师姑,无字碑……”
“不可能是这个原因。”法洁道友断然道,“清心无上阵法是重塑正清观结界的大封印阵。因为两个魔教中人入侵,便要将正清观上下彻底清扫?难道我在外面年深日久,竟然不知魔教已经入侵到这种情形?”
正意声音稍顿,脚步也跟着停了。年轻人就是不圆滑,不会在分析形势的同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法道果然接手,问:“法洁,你刚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法洁道友一怔,并不答话。法道接着说:“若是我想的地方,便不用说了。法洁,你不知道,在你走的这半年里,中原形势风云突变,魔教已离开了昆仑山,向南方推进。中间颇有几个好手。我们还坐井观天,以为魔教不过是占据几个山头,栖居几个村落,没想到,没想到,她……她已经能打开无字碑……”
我冒险回头看了一眼法洁道友。她看上去有些不安,左手神经质地摆弄着右手的绷带。法道接着叹道:“新月之夜……你若是在,便能看到,漫天血光,那两个人如此大刺刺地站在偏殿的房顶上。若是不开清心无上阵法,不知有多少邪气种进来……你可知道正一为何自刎?”
我精神为之一振,原来另有别情,而非我始乱终弃?
法洁道友果然问道:“为何?”
法道叹道:“情关难闯,尚在其次。他……他已心魔丛生。经历七天苦练,仍不能突破心魔业障,只能自刎,以血冲关。”
法洁道友抬手捂住了嘴,又神经质地咬着手指。修道之人最怕心魔。心魔一生,万法皆消。一旦误入歧途,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我不禁替他担心,刚想说话,法道抢在头里,说:“到了。”
我往前看去,顿时作声不得,刚才想问的话飞到了九霄云外。我们竟然来到了一片悬崖边。放眼望去,云雾缭绕。崖边陡峭,寸草不生。哪怕最凶险的山路都比不上天然的悬崖。智者有思,思当常止。我悄悄向后退了一步,正意杂毛的臭剑立刻顶上来。
“你要去什么地方?”
顾不得法道、法洁、清敏都侧目而视,我辩解:“你们想跳崖,请自便。我想多活几年,ok?活着,吃饱穿暖,看明天的太阳。”
正意杂毛难得有些困惑:“噢……噢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不想跳崖,你们请吧。我在上面看着可以吗?”
法洁道友终于笑出声来,阳光般的笑容暂且驱散了眉间的烦忧。
“你看好了。”
她和法道分站两边,共同抽剑,右手执剑,左手捏了法诀喃喃而语。片刻后云海中一道金光射出,云消雾散,彩彻区明。我睁大了眼睛,嘴似乎也有些合不拢。这确实不是悬崖,而是一片悬在空中、不断运转的繁复阵法。每一条符文都散发出金光,像一片无风自起浪的文字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