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在这里坐了很久,晚风潇潇,吹得我胃痛,也没人来搭理我,最后还是清敏师弟叫我吃晚饭。我踅过去,火堆边空无一人,也只有清敏师弟给我留了东西,我默默地吃着,感慨自己家的师弟就是贴心。
睡觉,找马,洗澡,收集食材,做饭。这一连串做下来,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和正清观的人混在一起,一天我只吃到一顿饭。还是晚饭。
黄昏的到来似乎提醒了法洁道友。她想起来我跟她说第二只铁线控尸虫没了,脸色忽然要多么难看有多么难看。我有了预警,远远避开,她对我一击不中,居然顺势抽剑狂砍大树,砍得树上满是深深的裂痕。
法洁道友这种人对环境可没好处。
我在树上蹲着,等法洁道友消了气才跳下去。法道没看到我挨打,略微有些失望。不过我再内疚,也只是对正一道兄一个人,并不想天天让正清观的人轮着打,今天法道已经把配额用掉了,我就不会心甘情愿的站在下面等法洁道友抡圆了打耳光。
法洁道友仰头看着天边浮现的浅淡圆月,冷冷说:“难道快十五了么。”
我们都跟着她一起仰观天象。我看不出什么东西,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我看十五前后那几天月亮都差不多。
“十五前后,尸体会受到满月的控制,他们的行动可能会增强。”法洁道友收回目光,自顾自的说,“最近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众人神色凝重,纷纷点头。我想和他们普及一下天文常识,又担心我知道的东西在这里不够靠谱。
“法洁道友,我们是在这里等候,还是去腐尸之王那里?”
法洁道友沉吟片刻,显然内心经历了一番“打死我”和“团队工作”的天人交战,最后团队精神占了上风。她眼睛看着别处,说道:“我们昨天重创了腐尸,它短期内已经不能动。消灭它的话光咱们几人是不够的。所以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天明才是决战之时。”
听完这番话,大家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很好。今晚不用钻粪坑了。
大家纷纷在树上选择平坦之处躺下,清敏师弟过来和我挤在一起,抓着我衣袖,给我一种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分外依恋家长的感觉。
“还疼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说:“好多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法道忽然十分突兀地开口:“我正清观的伤药奇效如神。”
我扬声说:“多谢法洁道友的神医妙手,我师弟的腿已经好多了。”
法洁道友意义不明的嗤笑一声。法道故意喘了两声粗气,表示强自按捺情绪,不和我这小人一般肚肠。
我们默默地透过树叶瞧着月亮,白月光里树影闪动,月光里隐约可见浅紫色的银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澄澈的夜空。似乎只剩下头顶的宇宙和身下的树枝。
法洁道友忽然说:“我们要去麟儿城。”
我朝她躺着的方向看过去,夜里只能看到她的道袍袖子垂下,在风中轻轻飘动着。不只是我有疑问,其他人也有着同样的怀疑,正意杂毛终于找到说话机会,嘎嘎地说:“为什么。不是说要在这里等着吗?”
簌簌几声,朦胧中一个身影闪动,法洁道友翻身坐起,说:“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这么多尸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段护法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麟儿城,这座城里一定有他们留下的痕迹。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纵身一跳,落在地上。我们也只好放弃休息,跟着她一起下树。
我早就想劝他们回麟儿城,无奈法洁道友出了正清观就开始烧虫子,此刻英雄所见略同,我自然大为欣喜,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渣男身份,拍马到法洁道友身边,说:“法洁道友,你觉得我们会在麟儿城找到什么?”
法洁道友把脸转向一边,真是很不想理我,又不得不回答。对着旁边做够了表情,她转过脸,面无表情地说:“清光道友,请你再和我说一遍你们在麟儿城发生的事情。”
我耸耸肩,跟她讲了所有事,包括段大夫的鬼故事。法洁道友听得十分专心,其他人也鸦雀无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风也停止了,虫子也不再鸣叫,整座深林都静静地听我说。
余光里我看到杂毛在跟法道使眼色,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这种诡异的寂静。我强行镇定,一直讲到推开大门,看到一片荒草,法洁道友终于长出一口气,说:“我明白了。”
我想问她明白什么了。她却没再说话,而是拨马转到法道身边,和他低声说着什么。
刚说几句话,法道脸色一变,一边听着法洁道友说话,一边不住地朝我上下打量。真没想到法洁道友也有当着我面说坏话的一天。
我很想抡圆了巴掌,给这两人一人一个大耳光,又找不到由头,只好冷笑几声,也把脸转到一边去。还是自家清敏师弟贴心,小步蹭上来,在我身边低声说:“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