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威胁——最大的动力。
彻夜未眠,满眸猩红,累得近乎虚脱。
我从未想到,自己一个半桶水的外行,竟能将重伤号的生命尽数维持下去。
我不是医生,记忆里,只依稀存在过几本医学相关的书籍。
昨夜一夜,全部被我抽调了出来。
那些伤口的处理,消毒,缝合,包扎,血管的畅通,肢体的坏死,保暖……感觉就是,脑子高速运转,整个人都累魔怔了。
当我满手血地累瘫在地上,那些昏迷在死亡边缘上的重伤号,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感受着黎明的光亮。
“咦?老子还活着???”
“狗蛋儿,狗蛋儿你醒醒,别昏睡了!……老子知道你能听到,还有活气就给老子吱一声……”
有气无力的狗蛋儿:“吱……”
晨风和煦,鸟鸣啾啾,山野间的景色,秀丽绵延万里。
重伤的军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还能活着迎来新一天的日光。
山风拂动着脸颊上的细小绒毛,沾着晨露的绒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活着……真好啊。
他们的脸上、身上,不止有露珠,还有污渍,还有泥土,还有散发着腥臭的血块。
这些年轻的北疆军人,这些守卫国疆的战士,有的,甚至才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毛头小伙子。
浴血奋战,捍卫家国,寸土不让。
敌人的头颅是他们的荣誉,腥臭的血痂是他们的勋章。
“你救了他们。”
一个人坐到我身边,递了碗水给我,看我狼狈地饮下。
“你不是说,你做不到么?”
我发呆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到啊。”
“明明……这件事……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了……”
都是被逼出来的。
我想起了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恨得牙根痒痒,甚至有种想咬人的冲动。
“你们的大将军,真是讹人的一把好手啊!”
木影习以为常地阐述事实:“我们的大将军,向来是一把讹人的好手。习惯习惯就好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冷笑着注视这枚暖男,双眼紧盯着他,一瞬不瞬,“你在心里,其实是很支持你们大将军的做法的。”
他默了默,垂下眼帘,不知思虑了些什么。
过了小会儿,复抬起眸来,并不回避我隐含着怒气的目光。
平静,淡然。
“——我不否认。”
哎哟,承认了,承认了,够不要脸,够不要脸!
我简直要被他这安之若素的样子气笑了。
事实上,我也确实笑了出来。
“算了,看在你澄清我不是细作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
“肩膀借我一用——”
他将肩膀借给我,我靠在朋友还算宽厚的肩膀上,极尽地疲累,迅速地坠入了梦乡。
*
混混沌沌的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这梦……实在长得非同寻常。
感觉就像是这辈子都没有睡这么久般,在黑暗的梦中颠簸,头痛难忍,浑身仿若身处炼狱般高温不断。
然后,我就烧醒了。
“你昏迷了。”木影对我说。
“不,我记得,我是靠在你的肩膀上睡着了过去。”我对木影说。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奇怪地看着木影。
木影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这几个字道:“刚刚你的呼吸停止了一小会儿。”
这话可把我吓了一跳,赶紧试自己的脉搏,已经很微弱了。
我问木影:“我现在的脸色是不是非常的苍白?”
木影摇头:“并不,你的脸,泛着一种病态的潮红。”
这情况可严重了。
“昨晚超负荷救人,今个儿烧上来了。”我对木影说,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懂。猛一起身,想要去寻些药草救治自己,结果起身速度过快,血没上来,脑袋里像是有个炸弹嗡地炸开了,头痛到极致,瞬间一片漆黑。
当我再次恢复视觉,我发现我摔倒在了地上。
我回头看木影,朝他危险地龇虎牙:
“你踹我???”
木影已经被我的突然发作弄懵了,呆了几秒,赶紧过来扶我,试我的额头,滚烫滚烫:
“……王安和,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缺德的玩意儿????????”
我晃我的脑袋,我的脑袋里有浆糊在咣当咣当,我的脑袋仿佛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看什么东西都是两眼阵阵发黑,站起来走路,脚步虚浮,东倒西歪,完全失去了平衡。
“坏了,烧糊涂了。”
木影看着我,一拍脑袋,急了。
“你别晃了,晃来晃去怪烦人的。”
“我也不想晃啊,可我就是……保持不了平衡啊……”我嘿嘿嘿地朝木影傻笑,像个纯正的二傻子。
“那你就坐下!”
于是我坐下。
一坐,就狠狠地摔了个屁股蹲。
我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两眼逐渐被黑暗笼罩,两耳嗡嗡嗡地作响,喘着粗气,感觉一切感知都在离我远去。
连木影的声音,都开始模糊不清。
他好像是在喊:
“快叫土郎中来,咱新抓的军医烧糊涂了!……”
*
醒来,醒来已在深夜。
我睁开眼睛,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树荫,透过树荫的缝隙,我看到了苍穹浩瀚,漫天繁星,盈盈闪烁。
“她醒了么?”
“回大将军的话,昏迷了两天两夜,终于醒了。不过……”
“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