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言不发,只直愣愣地望天,好像已经烧傻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温暖昂贵的兽皮毯子上,周围围了一大群军人。
我不认识他们。
“军医,你不认识咱了么,咱是被你从阎王爷关口抢回来的狗蛋儿啊!……”
“还有俺,俺是那个肠子都流出来一截的八条!……”
“还有俺……”
我看着围在身边热切企盼的一张张陌生面孔,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我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干涩的嗓子却一个字眼都发不出来。
“快给她水,给军医喂水!”
“是!”
木影扶着我,动作舒柔,使我尽可能缓慢地坐了起来,然后给我慢慢地喂水。
“可怜见的,军医为了救咱们,自己的烧都没顾上,差点把自己烧死了哟……”
你以为我愿意?
我朝那名叫狗蛋儿的家伙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在同一方向,发现了青面獠牙的存在。
“……大将军!”
我垂死……呸,我虚弱病中惊坐起。
被大将军摁住了。
青面獠牙抬手,把所有人都屏退了,只留下木影一个人在场,继续照顾着我。
“本将今夜过来是有两件事——”
“放心,不是又来讹人的。”
“第一件事——”他摘下面具,显出一张因常年不见日光,而格外偏白的男性脸庞来,“我很抱歉,之前为了救自己的弟兄,拿你的命,逼迫你。”
“第二件事——”
“谢谢你救回了我们的弟兄,谢谢。”
他发自内心地诚恳致谢道。
我知该如何回应,呆呆地看着这上位者的举动,如此地顺畅,毫无架子,毫不做作。之前那个让我恨得牙痒痒的混蛋形象,被新的感知,冲碎得土崩瓦解。
“……”
期间他又长篇大论了什么,我是记不清了,反正最后一句就是——
“……烦请姑娘好好休养,明日大军开拔,随军队一同启程。”
戴回青面獠牙面具,离开。
待到青面獠牙远去以后,我侧过头去,呆呆地问木影。
“哥,你们将军怎么长得跟小白脸似的?”
木影强忍着笑:“你以为他为什么成天戴着个面具?”
为了遮丑呗。
“为了遮美。”
“太美也是一种罪过,他长相偏于阴柔了些,战场上每每总被敌人嘲笑长得像个娘们,后来把他搞烦了,干脆就整了个青面獠牙的吓人面具,给自己套上了。”
“原来如此。”
说实话,我很想笑。
“对了,还有一事,安和妹子,你需晓得。”木影忽然严肃了神情。
“何事?”
“你已被大将军强留为了军医,自由身,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我瞪大了眼睛:“他刚刚不是说不讹人了么!”
“他说你就信???”
我很生气,被闷气委屈得脑门疼,木影在我身边,强忍着不将幸灾乐祸的情绪流露出来。
我看了他好几眼,最终攥起拳头,给了他一拳。
“行了,知道你想笑,想笑就笑吧。”
木影遂不再强忍,开怀大笑,将所有的幸灾乐祸之情,尽溢于言表。
“你这厮,与你们将军一路的货色。嚣张的模样,好生欠打……”
我挥舞着拳头,朝他咬牙。
“你们将军我不敢锤,但是你,待我病愈,定当报仇……”
“什么时候你的病痊愈再说吧!”木影开怀大笑着,揉猫儿似的,使坏用劲揉我的脑袋,直将我的头发全部揉乱。
*
我知道古代医疗资源比较稀缺,但我没想到,竟稀缺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我一个半桶水的外行,都被抓了壮丁。
不过入了编制后,也确有好处,待遇提升了好几个层次,人人见之,都要尊敬地道一声“王军医。”
战场无情。
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战场更是无情。
能救他们命的,就是他们的神。
当喧嚣散尽,夜色沉静,我盖着厚实的兽皮,睡在温暖的篝火旁,视线穿过忽明忽暗的光影,望远处来回交织的巡逻士兵。
有些出神。
也不知这究竟是何地,也不知这究竟是何朝代。
或许这是一个全然架空的朝代呢?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此处乃一国之北疆,属于与敌国接壤的地带,多战事,多纷争。
边疆地带,不宜久留。
我用力闭了闭眸,定下心神来。
无论到何境,都得有个行进的方向,不可就这么被一个所谓的军医职称,强携裹着,被动随波漂了。
得有主见。
有个主动抉择的行进方向。
自个儿掌控自个儿的未来。
我素求富贵的安稳生活,而这般的生活,很难在边疆地区觅得。
若求富贵,必得入朝为官。
若求安稳的富贵,必得在太平地区为官。
在中|央|政|权强大的前提下,一国之内|陆,多是太平的,一国之边疆,多是有些纷扰的。
故以,参加科举,在国之内陆为官,走这条路,基本就可保安稳的富贵。
可若是——
这整个国|家都身处乱世,不甚太平呢?
路当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