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踏歌有帮手。
帮手是个身量不高,黝黑结实的军人,看上去寡言少语,饱经风霜。
我听到沐踏歌轻柔地唤他为“柳开”。
当见到柳开矫健的身手的时候,我明白沐踏歌是怎么混进来的了。
他们趁着巡逻队换岗的时间,偷袭,打晕了把守主将军帐的卫士。
“动作需得赶快,”那个又黑又壮的柳开,手脚麻利地把昏迷的军人拖进了帐中藏了起来,言简意赅地对我表达道:
“北疆军区巡卫紧密,巡逻队很快就会发现这里遭到了袭击。若不能赶在警报号声响起前,潜出北疆军区的中部营区,一经被捕,军医您还好些,但踏歌和我,必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我迟疑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为了个卑贱的军|妓,如此地以命犯险,不惜僭越军|法|军|纪。
这怎么着……都不像嫖|客|与|妓|女之间的寻常关系。
这黑木头似的的军人不吭声了。
夜游的牡丹神情落寞,苦涩地给我解释道:“我与他乃青梅竹马,家族败落后,我被发配边疆充作军|妓,他追随我至此,至今已守护十年有余。”
十年……
这军人看上去顶多也不过才二十来岁,那么当初,破开千难万阻,千里迢迢地追着心爱人过来的时候,想来才不过是个……青葱少年。
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重了,夜游的牡丹轻柔一笑,眼里含着打趣儿道。
“你别看他现在被苦寒磨得跟个黑木桩子似的,想当初,他可也是个俊逸的翩翩书生,比咱们大将军还白细上几分呢……啊,抱歉我说错话了……”
提及大将军三字的瞬间,女人看到了我阴鹫如幽井的眼神。
她嗫嚅了几下唇,喃喃地道:
“我很抱歉……对于你所遭遇的一切……”
“……”
死寂。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黑木桩子似的柳开忽然开口,打破僵局。
“走吧。”我也从阴郁的心绪中清醒了过来。
拉拉夜游牡丹带着香气的衣袖:“扶我起来。”
她扶我起来,但是从床榻落地的瞬间,我还是控制不住,直接摔了下去。
小腹处隐隐地闷痛,大腿根处撕裂地锐疼。
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和骨节,在疼痛对神经的冲击中,阵阵战栗着,难以服从大脑的指挥。
“这段时日的囚|禁里……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做了一切他想要做的。”我没什么表情地道。
“扶我起来,”我又对军|妓命令道,“我得离开这里,我得去找木影——再痛也得去。”
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军|妓却不再扶了,她看看黑木桩子;
“……她这样走不了多远……柳开,你背她吧……”
“也好,”黑木桩子沉稳地点点头,做出个要背人的姿势来,“冒犯了,王军医。”
我却并不想让他背。
不知怎的,我现在对于任何男性的任何肢体触碰,都抗拒得很。
明明在现代的时候,我与异性友人怎么放开玩儿都没事的。
“你还想不想见到你的影了?”夜游的牡丹思虑了会儿,忽然拿捏得非常准地威胁道。
“想,非常想。”我点点头。
“那就听话!”她低喝道,神态像个大姐姐。
“……”
“……”
“……”
我伏上了黑木桩子的背,一行三人,在傍晚时分,军区渐起的炊灶香气中,悄悄潜出了北疆军区的中部营区。
到营区与营区的交界地带,黑木桩子把我放下了。
“军医,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他解释道,“开是中部营区的兵,只熟悉中部营区的状况,到了木副将所在的西北营区,就得靠您自己了。”
“不能再送送她么?”夜游的牡丹问道。
“不能了。”柳开解释道,“再送,没有提前探好的路线,必被守卫发现。”
“届时我死倒无所谓,但是你……踏歌,我不能让你被抓去喂狼。”
“告辞。”
他不卑不亢地抱拳道,脚步轻踏,矫健地跃入另一丛树荫,消失不见了。
“他待你倒真是情深义重。”我忍不住对女人唏嘘道。
女人远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美眸低垂,无限温柔地眷恋。
“他待我一向如此。”
回过神来,看我隐忍剧痛的模样,不禁颦眉。
“你……王安和……我那日给你的药,你没用?”
“我恨你恨得牙痒痒,怎么可能用你的药!”我咬牙切齿地道。
她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迟疑道:“……军医,那晚推你入深渊,确是我的罪过。……但你看,事已至此,我已尽力弥补,冒着杀头的风险,把你劫出了中部营区,你看……你能不能……熄了对我的杀心?……”
她一个卑贱的军|妓,作为在军中地位尊崇的军医,我想杀她,易如捏死一只蝼蚁。
不过一句话的事而已。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