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婴并不知道王皇后提起此事是何意,便安静跪坐在一侧,敛眸静听。
王皇后看了他一眼,道:“大殷开国已久,朝中奢靡之风盛行,早就蛀空了硬骨头,”她说着叹口气,顿了顿,看向霍长婴,“而萧将军,是这大殷朝堂中的异类,你道此次突厥连番挑衅,陛下该是如何?”
王皇后说着,身体不由地朝着霍长婴倾了倾,手肘撑在小几上是个压迫的姿态。
霍长婴心头一跳,他能感觉到王皇后在他身上的视线,不由脊背发寒,俯身道:“小女子不知。”
王皇后不说话,细长的鎏金护甲在木凭几上轻轻敲着,忽然叹气道:“可乾儿他命悬一线,宫中太医救治无门,只有你,”她看向霍长婴笑了下,“也幸亏常姑娘,否则我儿休矣。”
王皇后声音缓慢,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霍长婴额头冒出冷汗,心下惊骇,又怪诞地想着,莫非王皇后也要效法前朝,强夺臣子之妻子么?
且不说他和阿铎两情相悦,分开不能,就说他是男子,以及那一旦泄露便牵连甚广的霍家遗孤身份,在这宫中,只有思路一条,况且大战将至,王皇后定不会不顾大局,做那逼反臣子之事。
还未等他理清楚思绪,就有一宫婢从外快步走至王皇后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后,王皇后面上浮现了然之色,摆摆手令人退下,宫婢告退后。
她才淡淡开口道:“御书房传来的消息,萧将军任主帅,不日出征,”
闻言,霍长婴手掌猛地攥紧,皇后笑了声,遗憾道:“萧铎那孩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帅才,下月你们大婚,本来本宫还央了陛下为你们主婚,”
霍长婴屏住呼吸,就听见皇后道:“如今看来,只有等萧将军凯旋归来时,再为你们主婚了。”她向床榻上昏睡的太子看眼,又冷了声音:“沙场刀剑无眼,又路途遥远,常姑娘……还是不要去了。”
刚松口气,此时霍长婴一颗心又提了上来,他不是没听出来皇后口中“姑娘”二字加重的音调。
王皇后……知道什么?
此后,无非闲话家常,王皇后又问了许多问题,才堪堪让霍长婴离开。等人走后,王皇后又嘱咐了东宫宫人小心侍候,才同听言离开宜和殿。
王皇后谢绝了步辇,又听言扶着慢慢朝着含光殿走去。
天空湛蓝,日头高升。
紫辰宫甬巷寂寂,抬头却只能瞧见宫墙隔档下的一线天地。
王皇后抬头眯眼看了会儿天,忽然叹息道:“听言,我这般做是不是很过分,”一瞬间,眉眼柔和了下来,没了方才面对霍长婴时的咄咄逼人,柔和慈爱的眉眼中满是忧色。
听言摇头,王皇后眉头蹙了起来,“可我明明知道,知道他,”她说着声音带来些哽咽。
一侧的听言吓了一跳,忙阻止皇后再说下去,她左右看看,发下并无闲杂人等,才冲王皇后飞快地打着手势。
王皇后面色变了变,眸中声色复杂,“他们……感情当真如此深厚?”
听言点头,想起今早在马车上,无意间瞧见霍长婴脖颈上的痕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陪着出神的王皇后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而此时,永安城郊外军营。
上元节虽已过,渭水之上,依然零星可见漂浮的荷花灯,不知寄托了谁家的女儿心思。
北风拂动枯枝,佳人立于河畔。
得到通报,萧铎忙从军营中出来,便见到此景,长婴今日着一身月白广袖长袍,此时戴了兜帽,北风吹过,白纱浮动,仿佛下一刻便能羽化而去。
他看得心中一紧,忙快步向着霍长婴跑去。
霍长婴正盯着河灯出神,忽的听见身后脚步声,方一回头,就被人大力抱住,萧铎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男人将头埋在他颈窝,呼吸粗重,不知道再害怕什么。
霍长婴愣了愣,抬手轻轻拍了拍萧铎,温声道:“我听说了,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男人的声音闷闷的。
来时,明明有着千言万语,此时霍长婴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任由着萧铎这般抱着,从今早起便提着的心忽然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半晌,两人才难舍难分地分开。
霍长婴才道:“原本我想随便乔装成你的亲卫,跟你同去,可今日王皇后一番敲打,话里话外言说太子病重,我……”
“我知道,”萧铎打断道:“行军劳苦,我亦不忍心让你同去。”他说着蹙眉道:“你到底没过门,替太子控制住蛊毒是一方面,可别,别太过亲近。”
一番话说完,霍长婴好笑地看着别扭的萧铎,心中竟觉他家阿铎这模样,比常日里严肃刻板可爱的多,而这样子却只有自己能瞧见。
霍长婴不由心下柔软,偏又想逗弄他,便忍住笑意插手淡淡道:“我何时说过要嫁与你,且我与你同是男子,怎得不能是我娶你啊?”
萧铎被他这似笑非笑的风流模样撩得热血上涌。
霍长婴还嫌不够似得,凑近笑道:“夫君怎会让你委屈了呢,我,唔……”话未说完,就被男人钳住下巴,低头用力吻住,未尽的话全化作一声亲昵的呜咽,从两人唇齿相接间溢出。
唇舌相依,缠绵悱恻,仿佛道不尽的离别都融化在此时。
许久后,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萧铎抵着霍长婴的额头,笑问道:“这是什么?”他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线,“是夫君不够努力,才让你得了空分心,恩?”
男人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颊边,霍长婴一阵心虚,他面红耳赤地干笑了两声道:“就是红线啊,我加了点法术,免得边关民风热情,我再将你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萧铎:不能再撩了,再撩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