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愿呢?”赵若歆冷漠的抬头,“这位子原本就是由我专属,你不过是于我不在时坐了几天,算我借你。但现在我回?来了,万没有再?让与你的意思。”
陈小侯爷乃是安盛侯府的世子爷,身份尊贵。只一个坐席而已,换做从前,赵若歆指不定就会息事宁人的起身让与了他,用以彰显自己谦让的美德。
但现在,赵若歆已经和楚席轩解除婚约,再?也不是待嫁的准皇子妃了。刚在楚韶曜那边挨过打?击,她也懒得再?像过去那般时刻战战兢兢的小心维持淑女形象。最主要是,这位陈小侯爷摆明了不喜欢她。
没必要对着一个不喜自己的人笑脸相对。
女子冰冷的抬头,神?情比他还要不耐烦,两道柳叶似的黛眉高高蹙着,艳丽逼人的面庞上,写满了疏离的淡漠。一点都不像印象里那个遇事只会笑呵呵,包子一样泥人面团性子的三皇妃。
离得近,陈钦舟甚至能看见对方蜜桃似的脸颊上,睫毛纤长而浓密。
睫毛下的眼睛漂亮而,不好惹。
陈钦舟皱眉。
“你是四姑娘么?”他下意识的问道。
赵若歆:……
“不然呢?”赵若歆反问。
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他那匪夷所思的指腹为婚娃娃亲,陈钦舟脾气又?顶上来了:“那你可知道小爷我是谁?”
他就是要让赵府嫡女打?消嫁他的念头。
“陈侯世子?”赵若歆回?答,“所以呢,安盛府小侯爷要跑到我赵府来仗势欺人么?”
“你既然知道小爷是谁,那也该知道小爷我和你——”陈钦舟说。
他的话语被打?断。
“小侯爷。”赵若歆冷冷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厌恶终生大事被人包办。我和您并无任何关系。”
父亲赵鸿德有一点说的没错。
婚约是经过三书六礼才会定下的,陈小侯爷与她连庚帖都没有交换过,那所谓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确实做不得数。
陈钦舟愣在当场。
心底微妙闪过了一丝失落。
就,感?觉不该是这样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陈钦舟跋扈道。
“世子爷!”书童急得不行,拽着自家主子的袖子:“您忘了之前侯爷和夫人是怎么交待的了么?”
“闭嘴!”陈钦舟朝小厮吼了一句,满脸不耐烦的走向了旁边原本属于楚席轩的空位。
一走过去,他就犯春困地趴在桌案上睡觉,活脱脱一个纨绔不知上进的权二代。而后悄悄从指缝里,偷瞄旁边的赵家四姑娘。
可惜四姑娘脊背笔直,专心看书,压根就没有关注于他。
四姑娘看的书也奇怪。
封皮是女则女戒,内里却配着街头小人书的插图。可见四姑娘为人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并不似母亲夸赞的那般端庄守礼。
陈钦舟唾弃了一句,转过头去,心底却越发空荡。
不多时,须白华发的贺学究进来了。一进来,就瞧见了赵若歆。
“歆丫头?”贺学究举着竹板,佯装怒意地敲了敲赵若歆的桌子:“你竟也知道往学堂里来,老朽还以为你再?也不记得看书识字,再?也不记得老朽了!”
“那哪儿能。”赵若歆笑盈盈的站起来,扶着贺学究走到讲台:“歆儿之前总是反复无常的受凉高烧,怕过了病气给先生,才一直没忍心过来打搅,万万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如今可大好了?”贺学究连忙攥着赵若歆的手,问道。
“回?先生,歆儿已然大好了。”赵若歆说,怕贺学究不信,还吐着舌头低声俏皮道:“现在一口气能爬十棵大树!”
“就你顽皮,皮猴儿!”贺学究戳着赵若歆的眉心,慈爱道:“有空去我家里看看,你师婆想你了。”
赵若歆点头:“我明日就去。”
贺学究在京畿的宅子是赵鸿德置办的,在城西的平民区里,四四方方的一处小院落,不算大,却很温馨。
其实赵氏两府占地挺大,院落众多,完全容得下贺学究夫妻二人。但贺学究尽管答应了来赵府学堂做先生,却坚决不肯直接住进赵府。尤其是贺老夫人,她至今仍不肯和赵府老太太笑脸言谈,至今还觉得赵老夫人是拐带了她的养子。两位老夫人,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
贺夫人是真心把赵鸿德当儿子养的。
而赵若歆是赵鸿德唯一的嫡女,贺夫人便也爱屋及乌的把赵若歆当成了自己的孙女。
说来也好笑,贺学究一生为人刻板,对待徒弟极尽严苛。偏生到了赵若歆这里,他就异常溺爱,宠到没边了去。就连赵鸿德都酸溜溜地说过,说贺学究这是抱孙不抱子。
还有贺老夫人。老太太出身书香世家,一辈子都知书达理、娴雅慧静,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当初她教导赵鸿德的时候,没少拿世家流传的各种君子之礼去要求赵鸿德,端的是把赵鸿德养得翩翩君子、清新俊雅,气质和仪态上和在赵府长大的嫡亲大哥赵宏良判若云泥。
而后到了赵若歆这里。
赵老夫人吸取了贺学究夫妻的育人经验,拿着贺老夫人当年教导赵鸿德的那一套去要求府上的孙辈,尤其是要求准皇子妃的赵若歆。力求将赵府第三代都培养得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结果贺老夫人反而不一样了。
就仿佛故意要跟赵老夫人唱反调似的,一辈子知书达理,行不敢踏错一步的贺老夫人,在赵若歆面前彻底变成了一个溺爱熊孙女的刁蛮小老太。
赵若歆在赵府不能做的,到了贺宅她统统都能做。
赵老夫人和赵鸿德不允许她的,贺学究和贺老夫人全都无条件支持。
幼时赵老夫人为了嫡四孙女的未来,特地将赵若歆送到了贺宅住过一阵,想让娴雅慧静的贺老夫人也好好教一教赵若歆的仪态,将赵若歆也培养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结果几个月后,赵若歆黑成煤球似的回?来了,口里动不动骂骂咧咧不说,手里还咋咋呼呼地挥舞着一根红色小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