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曹巍走上前来,一手轻巧扶住正在行礼的妙娘,另一手探到她额头,片刻后,还皱眉喃喃道,
“也不烫。”
出嫁之前,母亲就说过,姐夫出身簪缨世家,与寒门武夫不同,向来粗中有细,很多时候也是会体贴人的。况且曹家老爷夫人去的早,他家有个大小姐也早就出了闺门,将军府偌大的门庭,就全由姐夫一人撑着,此般心性手腕,绝非等闲,是个可托付之人。
不然,母亲当初也不会觉得姐姐是得了门好亲事。
可是甲之蜜糖乙之□□。姐姐嫁过来是好亲事,姐姐没了,妹妹再嫁过来,就变得总有些耐人寻味。
程妙不动声色地退了小半步,摇摇头:
“我没事的,许是晌午睡得多了。倒是姐夫连日繁忙,我去倒杯茶来。”
“诶,不用。”
话头转到这里,曹巍的脸色略显严峻,他原本就身量高大,刀削斧刻的冷峻面容,此时这种神情,更显得不怒自威,一身不容逼视的凛然之气。曹巍握着妙娘的手臂一带,拉着她坐到榻边,正色道:
“明日回门,你就带着孩子们在岳丈府上多住几日,过几日,我再去接你们回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只是这几日繁忙,照看不到你们。”
“姐夫。”
程妙试探着问,
“是不是……要变天了?”
妙娘虽然人在深宅大院中,可出嫁前在相府,出嫁后在定远大将军府,所见所闻自然与寻常深闺女子不同。
她的婚期原不是定在这几日,是父亲和姐夫商议之后硬生生提前了数个月,连六礼都是慌忙走完。从那时,程妙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这几日父亲和姐夫更是频频外出,即便是大婚这两日,姐夫也忙于公事,种种缘由,总让人觉得心中惶然不安。
在程妙锐利的目光下,曹巍点了点头。
“朝堂之事不可妄言。明日送你回岳丈府上,之后我自有差事在身,待我办完了差事,缓一缓,就去接你们。”
闻言,程妙一顿,本还想说什么。思及姐夫不喜欢女子妄议朝政,默了默,又将原先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说:
“万事小心。玉姐儿和安哥儿都等着你回来。”
话音一落,程妙便觉得曹巍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略显狐疑:
“那你呢?你说了玉儿安儿,只没说自己。”
程妙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即便知晓自己的婚事重新定下的那一日,她就开始劝自己适应身份的转变。可是一直到今日,到了她已经真的和姐夫成为了夫妻的时候,她还是从心底很难接受这种转变。
她第一次见到姐夫的时候是在相府的花园,那年她刚满十一,还是大人眼里的小孩,姐夫也当她是小孩。
所以妙娘眼里,姐夫一直都是个长辈。
“嗯?”
感受到男人略显粗粝的手掌覆在自己的手上,妙娘垂头,低声道:
“我自然会等姐夫回来,妙娘以为姐夫知道,这是不必说的。”
闻言,曹巍握着妙娘的手收紧,不禁失笑:
“你这姑娘,自小就聪明圆滑,不管说什么都能圆回来。为夫嘴笨,说不过你,实在不该挑你话中的错处。”
他笑起来时有几分爽朗,也比板着脸时瞧着平易近人了些许。
“是姐夫过谦。”
程妙正如曹巍所说,聪颖圆滑,惯会挑好听的说。
“妙儿。”
粗糙的指腹在她玉指上摩挲。姐夫只有昨日芙蓉帐中颠鸾倒凤,才叫过她妙儿。可昨日锦帐灯熄什么也瞧不着,哪似这时烛火烔烔,四目相对。
曹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的衣裳烧灼出个大大的火窟窿。
记忆被勾回昨夜,妙娘的脸色也被烛光映得发红。
“啊?”
“昨日大婚既成,你怎么还是一口一个姐夫?”
“我……”
这回,她却是真的讲不出话来。
幸好小婵带着曹玉、曹安姐弟俩来了,这才算救了妙娘。
一整个晚膳,妙娘都闷着头食不知味,尽量让自己的眼神不与曹巍交汇。偏生姐夫时不时给她夹菜,言简意赅地嘱咐她要多吃些。做派与面对曹玉、曹安时一模一样。
姐弟俩用过晚膳,曹巍就扬手叫小婵送他们回后院就寝。姐弟俩素来与妙娘亲厚,赖着不肯走,一个劲儿地叫着“小姨、小姨”,最后不得已还是妙娘亲自抱着一个领着一个将两个孩子送回住处的。
曹巍原本也要同行,可刚跟他们出门没两步,就被他手下的小厮叫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一去就许久没回来,中途还叫人传话给程妙,让她不必等着,先睡下就是。妙娘晌午之后睡得有些太久,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夜半刚昏昏沉沉有些睡意的时候,曹巍才刚刚回来。
似乎是顾念着她在睡觉,他的动作全都放的很轻,待到只着中衣上了榻,才小心地伸手,将妙娘往怀里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