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年纪越长,脾气越大。
忠王后怕地弹了下桌上的粉末,去睡觉了。
……
燕长宁不清楚孙蕴回去后是如何与夫人解释的,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收到了孙夫人送来的谢礼。
不止她,双胞胎世子也有份,大大小小的礼盒堆成了一座小山,很显诚意。
燕长平和燕长安本来还很生气燕长宁昨天出去玩没有带上他们,不过等分完孙夫人的礼物,又都高兴了起来。
“好吃。”燕长平和燕长安啃着热气腾腾的水晶饺子,两颊塞得鼓鼓的,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
有鲜嫩的汤汁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燕长宁替他们擦都来不及:“慢点,不要烫着了。”
“唔,比天香楼做得还要好吃。”
管家笑眯眯地伺候着小主子们:“听送礼的人说,这些都是孙夫人亲自下厨做的。”
燕长宁立刻想到了一夜未眠,下厨忙活的孙夫人,无法亲眼目睹她是以何种情绪来做这些,可联想到她与孙蕴从前十分美满的感情,就猜到其中定然包含了被夫君背叛的伤心。
燕长宁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没有深刻的爱恋,对待男人便异常清醒,做下的任何事情就都伤不到她。
“那把孙夫人请来做厨子吧!”燕长平舔了舔舌头,建议道。
丫鬟们“噗嗤”笑出了声。
燕长宁好笑地看着他:“孙夫人是孙大人的妻子,是朝廷钦封的四品贤夫人,怎么可以来咱们府里做厨子。”
“给银子也不行吗?”燕长平很失望,他还想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呢!
“不行。”燕长宁没忍住揉了下他的头发:“吃完了,记得去读书。”
燕长安闻言瞬间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抬起脑袋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偷偷溜了:“姐姐陪我们一起去!”
“好。”
新来的夫子是嵩山书院落第的举人,年过而立却孑然一身,喜欢着一身青衣,温文尔雅的气质看起来就是饱读诗书之士。
燕长宁有了解忠王请人的过程,得知其中还有敬仁伯府的推荐,就更为放心了。
夫子姓王名崂,待人极有礼,听闻忠王府两位世子顽劣也丝毫不嫌弃,直道他们年幼,还未定性,只要好生教导,一定能明义懂礼。
光这份谈吐,便很容易取信于人。
忠王难得没有排斥,等人住进了王府后,奉为上宾,兴致来了,还会找他一起寒暄对饮。
“郡主,世子。”王崂见到燕长宁,姿态放得很低,很符合他谦恭的外貌。
“先生免礼。”
燕长宁让他照常授业,燕长平和燕长安受了燕长宁的叮嘱,倒也安分地念起了书。
等他们练字时,燕长宁才得了空闲与王崂交谈:“先生明年不参加春闱么?”
王崂听她说话不似外间所传的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反而处处有礼,心中不禁多了丝深虑:“回郡主,在下曾经也以为读书的目的在于功名,可人过而立后,才幡然醒悟,读书遵的乃是本心,考不考取功名,于在下已经不重要了。”
他口吻淡泊,像是超脱了尘世,心境变得广阔悠然的居士,可燕长宁却听得皱起了眉头。
他这回答又不似回答,根本没有表明会不会参加春闱,只拿本心来作搪塞,可本心是个深不可测的东西,今日你想进京考状元,明日亦可回乡种番薯,随意变换也无人知晓。
论打机锋,燕长宁在宫中生活了数年,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只不过在忠王府的这些日子,与纨绔们打交道,让她觉得人生也可以换一种活法,不必像从前一样累心累神,讲一句话也要绕上几条弯。
“考就是考,不考就是不考,先生真是一点儿也不痛快。”燕长宁瞬间冷了交谈的意思。
王崂正在心中为自己的回答感到满意,却猝不及防地收到了燕长宁的反驳,顿时整个人都哑口无言。
燕长宁虽然觉得他心思深了些,可听了他对双胞胎世子的授课,尚有耐心又懂得因材施教,便留了几分情面。
“瑶乐直言惯了,还请先生不要与瑶乐计较。”
王崂被她反反复复的态度弄得完全不知所措,只能含笑道:“郡主真性情,在下岂会介意。”
一日就这么过去了,双胞胎世子多学了十个大字,又背会了两首诗,进步显而易见。
“郡主,那妇人又闹着要出去,男孩子也哭闹个不停。”回到后院,青甲就抱怨道。
燕长宁不假思索道:“把他们分开来,找个身形差不多的仆妇照顾孩子,屋子里再多放些玩具和点心,至于妇人,绑起来,饿上两天。”
青甲佩服郡主越来越聪明了:“奴婢这就去办。”
燕长宁再一次感受了宫里和忠王府的差距,在宫里,这种简单的小事,无需她开口,下面人就自动处理妥当了。
忠王府还是□□逸了,安逸得让人从骨子里都开始变得散漫,却又让人沉溺其中,眷恋不舍。
燕长宁觉得这对她而言,实在算不得好事。
永月巷的那场火,经过禁军的调查,除却最开始起火的那座宅子里的母子三人不见了之外,其余的宅子皆无人伤亡。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关于永月巷起火的原因和三人的消失,街坊有了好几种猜测。
有人道妇人点火不小心烧着了屋子,连带着母子三人都被大火烧得连灰都不剩。
有人道是贼子见只有妇孺居住,为了谋财,将人杀了,埋在了宅子里,却故意放火掩盖了证据。
还有人道母子三人还活着,就是不知逃去了哪儿。
可大理寺和刑部始终不见报案,就这么过了几日,有关永月巷的话题渐渐被其他新鲜事给代替了。
世间大多如此,日新月异,万物交替,与自身无关的事情总会被湮没在逝去的时光里。
逃过一劫的孙蕴无比感激燕长宁的出手,否则在皇上思念端娴皇后的现今,他被揭发出豢养外室,后果也许不止革职流放,极可能会人头不保。
在这份感激之下,孙夫人每日亲手做的各式糕点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双胞胎世子的肚子里。
“孙蕴没查到那个同窗?”燕长宁很诧异,有户籍在,按理说不可能挖不到人,除非那人先得到了风声,藏进了深山老林中。
忠王难得上朝点了两次卯,就是为了看孙蕴的笑话:“孙大头脸色一日比一日差,莫非那个人插翅飞掉了不成?”
燕长宁无奈:“爹,你不能给孙大人起这种不尊重人的绰号。”
忠王美滋滋地喝着从明康帝那儿新讨来的茶叶,不以为然道:“本王当着朝廷所有人的面都是这么叫的,他也应了的。”
燕长宁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受了忠王府的人情,怕是孙蕴心里再有意见也不好意思反驳。
“爹,既然帮了,咱们就多帮孙大人一次,早日找到他的那名同窗吧!”燕长宁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
虽然谣言说妇人身亡了,可当日许如梦和宁婉儿都见到了人,还有荣珏和宋垚,可能私下也起了疑心。
忠王虽然没有实权,可王府有百名亲卫,足够去找人了。
忠王巴不得看孙蕴焦头烂额,不想帮他,可架不住燕长宁要求,只能让那几个替他找寻画像的亲卫出马了。
那几名亲卫忙得还没喘口气,又继续苦哈哈地开始寻人,好歹这次画像不需要他们来找,然而普天之下,长须男子多如牛毛,总不能见到一个就抓起来进行对照吧?
何况他们觉得孙大人不擅丹青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瞧着画像太失真,没有胡须的半张脸,竟与府里新请来的王夫子有些相似了。
在孙蕴和忠王府悄无声息地进行调查之时,皇宫某处也有了动静。
“人怎么会不见了?”说话的是某位皇子及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