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青黛回到大厅之中的时候,宴席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一进门就看见几个年轻的夫人拉着傅氏聊天,说说笑笑的好似不愿意离开这里似的,连江氏的周围都聚满了人。
傅氏和江氏比自己早嫁入许家几年,相对来说也是比她更熟悉许家的亲朋好友,更加懂得人情世故。而且她又是刚嫁进来没多久,很多人都不识得她,又不晓得她的脾性,怕触了她的霉头,自然不会贸然上来寻她说话。
她寻思着既然有她们两个应付那些世家夫人们,那她就乐得清闲了,就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歇着,再督促一下那些婢女们打扫大厅,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只是她还没有走过去几步,就有人叫住了她,“南嗣的小媳妇儿请留步。”
那说话的声音很是耳熟,但沈青黛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索性就不再去回想。又听那人口中对许南嗣的称呼很是亲昵,在猜测那人是不是许家的什么亲戚。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位穿着浅紫色藕丝罗裳的女子,观其面貌不过三十出头,生得倒是五官昳丽,高眉阔目,倒有些像似胡人。
美是美的,只不过那种美过于张扬了些,瞧上去颇有几分不好对付的意思,总觉得是个泼辣强势的女子,沈青黛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觉得。
“刚刚一直没有空来寻你说话,眼下倒是有功夫了。”那个紫衣女子走到了沈青黛的身边,说话的时候微微一笑,弯起的眼角略带着异域的风情。
沈青黛尚且没有认出来这个人是谁,所以没有开口回她的话,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就只能把手上这个镯子给你了,可万不要嫌弃。”她一边说,一边摘下了自己皓白手腕上的那个凤血玉的镯子,摘下来之后戴到了沈青黛的手上。
听完她说的这一番话,沈青黛倒是猜出了她的身份,怪不得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女子眼熟,原来她就是许南嗣的姑母——许亦涟,那位嫁给了柳侍卿没有几年,就守了寡的柳夫人。刚刚隔得远,就没有看清楚她的相貌,所以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沈青黛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一片温凉,带着血玉惯有的滑腻质感。沈青黛的爹爹在江南做过几年的珠宝生意,她自小是看着那些稀世珍宝长大的,自然清楚自己手上的镯子并非凡品,那女子的一番话不过是自谦。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此镯子是用西域产的凤血玉制成的,由于凤血玉的数量稀少,又是出了名的难以雕琢,所以更加衬得这个镯子珍贵。
而且看那镯子的成色,晶莹剔透又色泽艳丽,想来是价值不菲的。
“这太贵重了……”沈青黛清楚那个镯子的贵重之后,就忙不迭地把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想要归还给那个女子。
但是她阻止了沈青黛,说道:“祖母传这镯子给我,是想我一代代传下去的,可惜我无子无女,注定要一个人过咯。既然你是南嗣的媳妇儿,那倒还不如给了你。”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沈青黛也是推脱不过,只能够将那枚凤血玉的镯子收下,然后规规矩矩地跟她道了个谢。
“一家人倒不必如此多礼。”柳夫人连忙扶了她一把,说道,“日后南嗣那小子就多亏你帮忙看着了。”
“嗯。”沈青黛应道,因为摸不清楚这位姑母的脾性,所以她不敢贸然说些什么。
她连着问了好些个问题,沈青黛都是斟酌良久之后才谨慎地回答,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妥帖。柳夫人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拘谨,也就不再想为难她,又说了些体己话后就自行离去了。
沈青黛看着她的背影,又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觉得自己以前见过这个人,不是在今日的寿宴上,而是在更久之前……但她就是回想不起来,最后只能够放弃了思考这件事。
眼见着宾客们走得都差不多了,婢女们连宴席都收拾干净了,沈青黛环顾这周围,发现蒋家的人早早就走了,估计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她就没来得及和蒋意他们聚聚。
只能够等到下次去蒋府拜访的时候,才能和他们相见了。
她左右也无事可做,便本想派遣婢女过去跟老夫人告个假,直接回屋休息去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站在老夫人身边说说笑笑的许南嗣突然回了头,一眼就看见站在原处的她。
沈青黛不知道他跟众人说了什么,反正就看见他从哄闹的人群中走来,携带着三分醉意,三分恣意和四分散漫不羁,走向了她这里的万般冷清孤寂。
“夫人出去散完心了?”许南嗣站在了她的面前,温声说话,眼睛里还带着一点点喝酒所致的迷离。许南嗣这个人的酒量成迷,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可以和随守将领一海碗一海碗地喝下边塞烈酒,有时候喝了几盅清酒就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