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学校的代课老师,地位其实挺低的,算是学校里的二等公民。
钱比正编老师少,事比正编老师多。
而且是多得多。各种杂事,甚至跟自己完全无关的,都来找自己。
比如安心,除了在上班时间既要干本质工作又要干各种杂事,还要在下班之后加各种莫名其妙的班。
安心当时单纯,在入职的时候,人家问有什么特长,她说自己爱好写文,结果,学校不只让她编校刊、写各种论文,还让她放学后辅导“写作兴趣班”学生的作文。
而这些,都是无偿的。
既然钱那么少、事又那么多,又听说那学校已经不缺编了,明年根本没有公招名额,也就是说,在这代课对她考编没任何帮助,她就干脆辞职了。
辞职后重新把家教给捡了起来,开始带家教挣钱。
周一到周五在家看书,准备考编;周六周日则带家教,挣钱养活自己和程诺。
闲了,再写点小说,悦己悦人。
每周工作两天、休息五天,虽然没五险,但到手的钱反而比代课多得多。
事情更是少得多。
那段日子,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程诺,日子开心到飞起。
但不可否认,那段时间真的很穷。
虽然带家教的钱比较多,但也是相对而言。真算起来,只工作周六周日两天,要维持两个人的所有开销,又哪里会宽裕?
可那段时间,她反而最开心。
第二年她考上了大学的辅导员老师,工资也挺少的。不过好在那时程诺已经找到了工作,虽然工资也很低,但好歹一直做着没再辞职,多少也算添了一份收入。
这段时间,他们依然算穷,但她依然很开心。
反而是后来,接触了程诺的父母,被程诺母亲催着又去接中学家教,两项收入相加,高了不少,她却不开心了。
因为她一直有存钱的习惯,所以不管收入高低,过得都挺节俭。
也因为她生性节俭没物欲,所以除了最初做初中代课老师时工资实在太少,没攒着钱,其他时候她都在一路积攒财富。
哪怕是每个月只攒一点点,也一直在攒。
对于她而言,这是自然而然的习惯。
因为她的天性就是如此:对花钱没什么欲望,而且存钱这件事让她比较安心。
未来不可预期,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个先来。就算没有意外,也是越往后年纪越大,精力和身体越差,职场竞争力越弱。
所以,必须早早为将来作准备。
看着存款越来越多,才越来越有安全感。
然而,这个安全感很快就被程母一点点蚕食。
因为程母发现这个准儿媳妇挺能挣钱的:有个稳定永不失业的工作,还可以额外去带家教挣快钱,她父母家也不缺钱,那不就是为自己挣的嘛?
最重要的是,这个准儿媳妇明显很爱自己儿子啊!
就她那为了自己儿子一门心思来这边的劲头,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变心啊。
而且看她对自己儿子那态度、那眼神,简直是把他当命啊!
程母一下子就明白了:安心离不开自己儿子呢!
既然离不开,那就只能由着自己随便拿捏了。
于是,她一改初见面时因为人穷而志短的跪舔态度,抖起来了。
先是摆长辈款儿,让安心各种照顾,并且给对方做规矩。
一下子,她就变得跟初生婴儿一样懵懂脆弱——
不打招呼就来串门,来了就给安心打电话,也不管安心在干什么,让她立刻请假回来,因为她没钥匙。
来了什么都不带,连贴身用的牙刷、毛巾、内衣都不带。明明自己做保姆的地方到程诺和安心租的房子很近,那些贴身用的东西也是现成的,但她就是什么都不带,空着手过来让安心伺候。安心就只能忙前忙后给买牙刷、毛巾、拖鞋和各种内衣……
同时,程母也一下子变得什么都不会了,做饭不会,要安心做;洗碗不会,要安心做;甚至,连茶水都要安心倒好端到手里,洗澡水也要安心调好温度放好,牙膏都要安心挤好。说白了,这个在城里做了多年保姆并自诩为“城里人”的程母,装作什么都不会,全都等安心来伺候。
最可怕的是,她还要安心陪她去逛街。注意,是“陪”。就跟大人陪小孩子差不多,不只要带着她逛街,还要负责给钱。她一会看中这个、一会看中那个,但只“看中”却不掏钱,就喜欢地拿着东西不撒手,等安心付钱。
……
总之,是各种无耻。
安心真的是惊呆了。
她的下限完全被刷新了。
她不是包子,也不笨,只是长期在象牙塔读书,比较天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