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染的心咯噔一下,他似乎知道来者何人了。
“……他说他叫时遇。”白叔盯着柳染,见柳染垂眸,继续道,“我见你还没醒,谷主又没在谷中,便没有放他进来。一切你自己做定夺,见与不见……”
柳染苦笑一声,“白叔,我现在一见到他们,我就会想到孙伯父孙伯母的惨死。我留在他们身边,只会是一个招来祸患的没有用的人……就这样吧,我的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冤魂。这些苦,是我自己一人所应该承受的,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分担……也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说完便背对着白叔侧身躺了下来。
“诶~”白叔叹气,拍拍柳染的肩,“也好,最近这几天你也该静养。一个人待一会儿,比较好。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这道坎儿你是一定要过的。”
柳染闭眼,没有答话。
一连过了三四日,时遇每天去药鬼谷三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谷里的柳染也有些不忍,却还是狠心坚持着。
谷外的时遇也有些止不住的担心。
这一切都被白叔看在眼里,便立即写了两封信。
“白叔,你写这么多信要给谁啊?”小药童在旁边研磨好奇的问。
“你把桌上这封信,给那个日日来的公子,叫他先回去,想好了再来。”白叔把信装好放在小药童面前。
“那另一封呢?另一封给谁?”
“另一封……”白叔轻轻用信拍了一下小药童的头,“不告诉你……”说完转身捏着信走。
“啊~!白叔你怎么这样啊!”小药童抱怨道。
就知道逗他。
却也不敢耽搁,整理好东西就拿着信出去了。
看完信的时遇,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小染现在的状态,他能感受到,是非常的差。
差到一股劲儿的想逃避现实,不敢面对他们。
“丁堂主,”时遇唤了一声。
“将军,”小丁闻声而来,“不知将军唤我何事?”
“把那两个孩子送到这儿来罢,我过些时日带他们回京。”
“两个孩子?……将军你是说,那个孤儿和孙家的孩子?”小丁不明所以,“为何?就算是要回京,去飞花阁接他们不是更安全么?在路上恐会生出意外。”
“此举实属无奈……还请丁堂主帮忙。”说完便起身,做了一个尊敬之礼。
“诶诶,将军别……”小丁立刻跳开,“行吧,我派多点人去,争取尽快赶过来。”
“对了……三言……?”
小丁收起嬉皮笑脸,一脸严肃,“……用我飞花阁的棺安置在房内……尽量撑到公子回来。”
“多谢……”时遇本想再行个礼,却被小丁阻挠。
“妈呀,将军你可别……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先走了啊!”说完便跳出房间,逃命似的离开。
时遇有些想笑,却又想起那封信,有些隐隐的担忧与心疼。
小染,莫要让我担心。
柳染身体恢复的特别快,还是要多谢那些长在药鬼谷里的灵药,也还有白叔这几天也给柳染一直炖着药膳。
只是心上伤,却没好全。
柳染感觉得到,尽管白天他不再去想那些事,尽力遗忘。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挥之不去的,是惨死之人的脸。
他自己感觉得到,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自己的触觉,正在逐渐消散,有时候碰到烛火,后知后觉才感到疼。
“唔……”柳染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前是一片花海,闭眼感受清风,心中十分安逸,却也有些孤独。
是的,孤独。
但是没关系。
如果一生的孤独,能换来他们的平安,他宁愿就此生活。
“大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啊?”
林间,时遇带着孙觉骑马穿梭着。
“我带你去见你的姑姑,还有爷爷奶奶。”
时遇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听得孙觉有些发颤,“什,什么?”
“驭~!”时遇勒了一下马缰,翻身下马,看着还在马背上的孙觉,“也许你会特别伤心,但这就是事实。”说完伸出手去。
“我,我……”孙觉两只手暗自绞着,随后,一只手试探的伸出手扶着时遇的臂膀,却又立刻缩了回来,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缰绳。
“你不想去看,我也会细细说与你听。”
时遇刚想缩回手,却被孙觉一把抓住衣袖,咬牙道,“大哥哥,我,我下来……”
时遇没有说话,把孙觉抱了下来,扶着他的后颈护在身侧往前拨开已经长过孙觉的草。
映入孙觉眼帘的是孙家死去的人的坟墓,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下,却被时遇挡住去路。
“你想逃避?还是不想让他们看见你?”时遇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孙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我不知道,大哥哥……我不相信……”
时遇把手放在孙觉头上。
良久,他轻叹一声,“就算怕,也要让他们看见你平安。”
孙觉抬头看了一眼时遇,随即又低下头去,但却不再往后退,而是往前,一直盯着,那刻着名字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