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三坡镇。
清晨的镇子甚是冷清,昨晚下了雨,道路泛起泥浆。
刘同从传真机上取下三页纸,翻看几下,去院子里找周新伟。
“周队,上陵那边传来的资料。”
周新伟挂断电话,接过来,两人就着一份文件看。
顾维的档案仅有一页纸,后面是两张图片的打印稿。
周新伟看半天,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展开:“信息不算多。”
刘同:“上面说顾维是攀禹县洛平村人,十六岁来到上陵打工,初中文凭,还算守法?,这么多年没什么不良记录,唯一的一次是半年前的打架斗殴,对方伤得?不轻,后来报警,顾维被关了半个月。
伤者叫尚家伟,是顾维妹妹顾津的男朋友,奇怪的是尚家伟本人好像不知道他们的兄妹关系,起先要追究,却又反悔决定私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周新伟把后面的图片抽出来:“就是这一次?”
“对。”刘同说:“图片是从尚家伟挨打地点的监控上截来的,这顾维下手确实不轻啊。”
“还有一个人。”
图片上,尚家伟蜷着身体侧躺在角落里,顾维手中挥着棍子,脚也往他身上招呼,而?旁边还站个男人,身材高壮,留着板寸,既没阻止也没帮忙,抱着膀子斜倚在墙边看热闹,嘴角似乎还挂一抹笑。
刘同点点头:“这人叫李道。”
周新伟又看了看最后一张纸,是顾维打完尚家伟,他和李道搭着肩膀离开那条巷子的图片,图片不算清楚,但能大概分辨两人表情,他们有说有笑,姿态放松,绝不是普通的泛泛之交。
“关系似乎不错。”他说。
没在这几张纸上纠缠太久,周新伟问刘同:“打进加油站那通电话查了吗?”
“查过了,是非实名的电话卡,现在已经无法?接通。”
周新伟叹一口气:“意料之中啊。”
“几个人口贩子咱也审了,他们全程被蒙着头,根本没看到那伙人的长相,镇子上的商户也问过,都说记不清见没见过顾津,或者顾维。”刘同皱着眉:“三坡镇只在几个关键地点设立了监控,而?他们洞察力很强,都小心避开了……看来毫无进展。”
周新伟把手里的纸卷成筒状,在掌心敲了敲:“来,捋一下思路。”
刘同竖起耳朵听。
“现在来看,顾津到过三坡镇这一点毋庸置疑,恰在这时顾维也失踪,这个巧合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两人是否在一起。
假设他们在一起,看情况肯定不只两个人,而?是一伙儿人。”
刘同点头。
周新伟:“后来从绑人贩子的照片上发现一点线索,怀疑他们是上陵市的盗窃团伙。”周新伟顿了顿,有些兴奋:“如果印证这一点,这回是条大鱼。”
刘同思路清晰起来:“那顾津呢?”
“叫有关部门加强把关吧,车站、机场和港口要严格排查,另外提款机这种记录个人信息的,也要密切注意。”周新伟说:“找顾津还是关键。”
“我这就打电话去。”
周新伟嘱咐:“还有哥哥顾维,要找人具体查。”顿几秒:“图片上另外那人也一块儿查查。”
刘同应了声是。
周新伟说:“咱今天回上陵。”
“这就回去?”
“留这儿也没用,到上陵再具体分析吧。”
同一时间,风平镇。
李道还没起,他有轻微的失眠症,昨晚和顾维打了一架,精神更亢奋,天擦亮才闭眼。
迷迷糊糊睡几个小时,始终不踏实,也是多年来落下的毛病。
醒来已近中午,房中没人。
胸口昨晚被顾维擂了几拳,稍微一扭身,疼得倒抽口凉气。
没多时,许大卫在门外叫他吃饭。
他随便冲了个凉,套上衣服走出去。
饭菜是民居主人准备的,一顿家常饭,很简单的四菜一汤。
其他几人已经围着圆桌坐好,他第一眼先看到顾津,又把视线转到顾维身上,走过去坐。
小伍在他对面,好奇问:“哥,你?脸也有伤?”
不约而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去,他左脸有一条三厘米长的划痕,是顾维那尖爪子给挠的。
“吃你?的饭,少管闲事。”李道说。
几人不动声色地又去看顾维,他眼眶青了,脸也肿起老高,刚才苏颖再?三追问,他都说是昨晚上厕所?给磕的。
这会儿坐李道旁边,脸拉老长,正闷头啃馒头。
这回不用说,都看出两人是打一块儿去了。
谁也没敢问原因,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吃东西。
李道筷子尖戳了下桌面,夹一口土豆丝,慢慢咀嚼,又伸筷子去夹旁边的炖白菜。
桌上挺安静,没人说话,偶尔传出碗碟相撞的细微声音。
李道侧头:“味儿挺淡。”
顾维没理他。
过了会儿,“去,帮我拿个馒头。”
顾维跟个大姑娘似的犯别扭,脸转向另一侧,装听不见。
李道在桌子下踢他一脚,啧了声:“有完没完?”
隔半天,顾维梗着脖子:“我脸疼,拿不了。”
李道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撂,要跟他论论。
这两人气氛剑拔弩张,桌上更安静了,都瞪着双眼紧绷地看他们。
放馒头的竹筐刚好在顾津身后的矮凳上,她抿了下嘴,小声说:“我去拿。”
顾维:“你?给我坐下。”在两人问题上,他还挺硬气。
顾津不明所以,猛地抖了下。
他腮帮子的饭还没嚼完,瞪着李道,挂了伤的脸带几分滑稽。
隔几秒,再?看顾津,又软下声调:“你?吃,我去拿。”
李道看看这兄妹俩,无声一笑。
他心大,有气打一架就算完,也知道顾维爱记仇,懒得?跟他计较。
拿来馒头,相安无事?地吃完饭。
又各自回屋待一阵子,大概昨天那时辰,许大卫要和纪纲去医院。
另外几人无所?事?事?,索性也跟着两人一同出了门,打算去街上转转。
今天是周六,人比昨晚多一倍,热热闹闹挤满大街小巷,错个身都费劲。
没什么目的的闲逛,穿过中心花坛,来到东街,这边的店铺较规整,反倒更清净。
路边有家古董店,伍明喆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一挥手,先进去了。
店铺没开灯,光线昏暗,装修摆设带一种陈旧的年代感。
正中桌子上摆着各种青铜器皿和杂件儿,四周是玻璃柜台,里面坐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小伍看一圈儿,回头喊:“哥,你?快来。”
苏颖正和顾维在对街看头巾,李道拉一把顾津,带着她慢悠悠走进去。
“你?看这东西。”他指了指柜台上的玻璃罩。
李道插着口袋:“四臂文殊。”
“是啊。”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这一行对古董多少有研究,打眼一看,是好件儿。
老头子从花镜上面打量几人,手中的报纸折起来,走过去,手肘撑到两人对面的柜台上:“长八宽五,比手掌大一点儿,明末清早期的东西,精铜铸造,开脸好,难得啊。”
他说的没错,文殊面庞圆润,相容慈祥,共具四臂,分持智慧宝剑,莲花,弓与箭,全跏趺坐,神韵庄严。
这铜器工艺细腻精湛,唯一的瑕疵是,莲座旁侧开了道一厘米的豁口。
李道问,“什么价钱?”
老头眼珠仍活泛地看两人,报出一个价。
“有瑕疵。”
“有瑕疵才便宜卖,不然这个数。”他伸出手比划了下,顿了顿:“诚心买吗?价格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