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茹甄以前觉得,如果?整个华京里面,真论起死皮赖脸起来,她敢说第二,可没有人敢说第一。
然而,最近,她总算见识了谁才是华京真正第一死皮赖脸之人。
原本以为利用清客低贱的身份故意做贱刺激褚晏,不说让褚晏知难而退吧,但总该让他觉得没脸见人吧。
褚晏倒好,不仅不退,反而迎难而上,自告奋勇地天天跑来给她弹琴。
美其名曰——
献艺。
她还没理由赶他,因为她府里的这些清客都是十八项才艺拔尖的,既然拔尖自然不能埋没了才能,所?以隔三差五地就有人跑到她面前献艺,才艺献得好时,还会有赏。
这早已经成了公主府里的常态。
所?以此时,宋茹甄只有一种搬了石头狠狠砸了自己脚的烦闷憋屈。
她歪在几案上,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胡乱地敲击着,目光恨不得变成眼刀,直接挑断褚晏手下流水般颤动的琴弦。
不是因为褚晏弹的不好听,相反的,褚晏的琴技堪称一绝。
只可惜她不是子期,也没有子期寻觅知音的心,静不下心来欣赏褚晏高超绝伦的琴技。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褚晏这个不请自来的妖精赶走。
一曲毕,褚晏问:“好听吗?”
宋茹甄拖着调子道:“不好听。”
褚晏蹙了蹙眉,道:“看来我今晚回去还得再改改,改好后,明日继续弹奏给你听听。”
宋茹甄一听,忙坐直身子恭维道:“我说笑的,你弹的非常好听,此曲可谓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听,堪称仙乐。”
褚晏笑:“既然如此,明日继续。”
宋茹甄:“……”
粗口怎么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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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茹甄一向自诩她就是那个压着道的魔。
这不,她很快想到如何为难褚晏的法子。
宋茹甄优哉游哉地歪在榻上吃着葡萄,不远处的琴台上,一名白衣清客正在抚琴,悠扬的琴声在房内回荡着。
宋茹甄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知是这几?日听褚晏的琴听出了境界,把耳朵给养叼了,还是这些清客们的琴技毫无进步,她忽然间竟觉得有几?分难以入耳。
不过为了对付褚晏,她只能先勉为其难地听下去。
过了一会儿,褚晏果然又背着他的琴来了。
褚晏进屋后,看见琴台处已经有一名清客正在抚琴,眉心微微一蹙。
宋茹甄暗觑着褚晏的神色,暗笑:啧啧,果?然生气了。
她冲褚晏晃了晃手中的一串葡萄,一本正经地说道:“褚公子,你来晚了,今日已经有人来献艺了,请回吧。”
褚晏抿唇看了宋茹甄一眼,那一眼竟有一种好像拿她甚感无奈的宠溺之意。
宋茹甄笑不出来了,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看见褚晏不仅没被为难回去,反而面无表情地走到琴台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正装抚琴的清客。
那清客大概是摄于褚晏身上的压迫力,慢慢停止了抚琴,抬眼不安地看着褚晏。
褚晏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琴台上的七弦琴上,轻轻摁了下去,琴声戛然而止。
宋茹甄皱了皱眉。
清客不明所以。
紧接着,?人又见褚晏张开修长的虎口,一把抓住了七根琴弦开始慢慢往上提起,清冷的目光一直淡淡地直视着那名清客。
那一瞬间,仿佛褚晏提的不是琴弦,而是那个清客的心,因为清客脸上的惊恐,明显地跟着七根琴弦的上升而增加。
那琴弦绷的极紧,常人能拉一根起来已是不易,褚晏竟然一下子能拉七根起来,七根琴弦在他的手中竟像是七根面条似的,任他玩弄。
清客一口气吊着,不敢松下。
褚晏似见差不多了,撒开手指一松。
清客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谁知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一阵尖锐刺耳的“咔嚓嚓”声,再看他面前的七弦琴,七根琴弦竟然全部从中间断裂开了。
然后他就听见褚晏用很漫不经心地语气对他说:“抱歉,一不小心弄断了你的琴弦,下次还你一把新的。”
一不小心……
“公,公主,小,小的……”清客立即起身,颤抖着冲宋茹甄拱手,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茹甄瞧着那名清客的怂样,暗叹了一口气,冲他快速地挥了一下手:“你先?退下。”
那清客立即逃也似的抱着他的破琴溜了。
清客走了,位置空了出来。
褚晏堂而皇之地坐了上去,慢条斯理地取出他的琴放在了琴台上。
宋茹甄再也淡定不了了。
本来她是故意叫了一个会弹琴的清客来,就是为了让褚晏看看她已经有人献艺了,以后都不需要他来了,谁知褚晏竟然随手把人的琴弦给挑断了,还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她下榻气呼呼地走到褚晏的面前瞪着他:“褚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褚晏低头摸了下自己的琴弦,淡淡道:“他弹的没我好。”
宋茹甄不解:“你怎么知道他弹的没你好?”
褚晏道:“猜的。”
“……”
宋茹甄气息一滞,险些气背过去。
之前她怀疑褚晏是被宋妍霜抛弃了,所?以回来故意玩弄自己,勾引自己,好让她动心再把她也给抛弃了。
如今看来,她猜的不完全对,褚晏这分明是回来报复自己的,他这是想活活气死她!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褚晏能有如此气人的本事。
褚晏仿佛也猜出了她心火正大,勾了一下琴弦,一阵清音荡出,褚晏微风振箫一般的声音同时响起:“静心。”话落,琴起,瑶光殿里再次响起他那行云流水一般沁人心脾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