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钱不就行了,哪那么多好奇心。
……
这里是Z市近郊,四年前建起了一所孤儿院,叫云朵孤儿院。建院时间不长,里面目前收容的孤儿也不多,就十几个个头参差不齐的孩子,到上学年龄的也都给上学了。虽是近郊,公交地铁的终点站就在附近,不会不方便。
四年前,陈清晏参加工作三年。有一天,他为一个案件取证时,在桥洞里遇到了两个无家可归的脏孩子,姐弟俩,小的四岁,大的七岁。
他五岁时也是个无家可归的脏孩子,工作三年,他有了些积蓄,所以就有了云朵孤儿院。
昊昊正在院里的篮板下跟两个孩子打篮球,听到外面响起车声,他扔掉球就往门口跑,这地方偏,平日没什么车会来。
跑到门外看见开过来的那辆车,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朵上,说好的没时间不过来的人,这还不到下班时间就过来了。他都忘记了上次在太阳还挂在天上的时辰见到他哥是什么时候了,一周前还是两周前。
车还没停稳昊昊就迎上去了,“哥,今天吹东南西北风了吗,来这么早?”
“你说你下周一要逃课,这不把我给吓来了!”
陈清晏下车,从副驾驶上拎下来一大包水果。
昊昊忍不住得意,知道了,以后就用这招了,看来他还是比唐沉重要的。
“舍得离开唐沉了?”
“说过多少次了,叫唐哥,或者叫哥哥,这么没礼貌,你对得起九年义务教育?”
昊昊一高兴就喜欢耍嘴皮子:“你已经词穷到要引用我的话了!”
一进门,就一堆孩子跑过来,喊哥哥的喊哥哥,喊叔叔的喊叔叔。每到周末,偌大的院子,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场,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游乐设备。
陈清晏将水果交给年龄最大的两个孩子,“要洗干净,跟弟弟妹妹们一块吃。”
正要往里走,感觉小小的力度在扯他的裤子,低头看见小十六,一岁大的男孩子,刚学会走路,伸着手要抱抱。
陈清晏脱掉外套,扔给身边的昊昊,外套布料有些硬,他怕硌着孩子。弯腰抱起小十六,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说:“胖了,真乖!”
小十六舞着小手一叠声叫爸爸,逗乐了周围的孩子。
陈清晏笑着纠正:“要叫叔叔。”
小十六是去年的除夕夜,被人扔在云朵孤儿院门外的。
正在厨房给小虎打下手的杨榴听到外面欢声笑语,出来见是陈清晏来了,回头冲厨房喊道:“晏哥哥来了,多做几道菜,他爱吃鱼。”
“我不知道他爱吃鱼?每次都说!”
有人醋坛子翻得花样儿百出。
二十六岁的杨榴依然很美,很难看出来是个十一岁孩子的妈,他们有个女儿,叫杨青,今年十一岁,小虎和杨榴结婚四年。
这个孩子不是小虎的,是大虎的。
七年前,小虎坐牢第四年,陈清晏那年刚毕业,还是实习生,他有一次去监狱办差,义务讲法,向犯人普及法律知识,就这样邂逅了小虎。
后来,他替小虎平反了。
当年的□□案,小虎判了七年,他在第四年出来后,追了杨榴三年。
这个孤儿院,一直是杨榴上上下下在打理,陈清晏是个相当合格的甩手掌柜。
……
晚上十点多,陈清晏在自己家里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有些担心,睡了一年半的人,就那样跑出去,别出什么事吧?
摁开床头灯,坐起身,拿手机打去医院,屏还是碎的,那边说唐沉没有回病房,一直没有。
想了十分钟,陈清晏下床,穿衣服,出门,怕被另一个房间里的昊昊察觉,脚步放得很轻。玄关的鞋柜旁有面穿衣镜,灯光很暗,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
他又脚步很轻地倒回主卧,开灯,进卫生间,脸有点干,看上去没有光泽,嘴唇更干,快起皮了。他涂了些乳液上去,好多了,找了半天找出一支润唇膏,抹了薄薄一层在嘴唇上。
最开始的时候,不能喝水,唐沉的嘴唇经常会干。他去买润唇膏,以为每天都要用,一次性买了十支,后来唐沉嘴唇不干了,剩下好多用不上了,这是其中的一支。
从卫生间出来,打开衣柜,挑了件中长款的黑色呢子衣,换掉身上穿了两天的外套。
车子直接开去距离唐沉以前的家最近的五星酒店,就是被他卖掉了的那个家。
房子卖掉了,人不在医院,他没有接到唐叔叔或者他妈的电话,说明人没有去疗养院也没有回唐宅,只能住酒店。手里有钱,依唐沉的消费规格,会住最好的酒店。
他一定会用手机了解这一年半来沉宇集团的情况,因此不会去离公司近的五星酒店,因为他不想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他醒来了,才能先下手为强,一招致命。
家附近,有归宿感,有他喜欢吃的饭店和餐厅。更因为,这是距唐沉以前的家最近的五星酒店,也是距他家最近的五星酒店,非要一二三排个次序的话,这里也该是第一站。
陈清晏相信自己的推断,百分之九十就是这家。
十一点了,夜还没有睡去,酒店里灯火通明。
陈清晏走进去,问前台:“我朋友叫唐沉,麻烦你帮我查下他住几号房。”
几秒钟后,前台告诉了他房号。
陈清晏低头站了会,转身走向酒店门外。
他过来只是想印证下,人没事就好,他没想就这么去见唐沉,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人从医院里消失,多半就是不想面对他。
酒店的门是那种很豪华的旋转门,他正从里面往外转,隔着玻璃看见有个人正从外面转进来,身上穿的大衣他再熟悉不过了,他自己的衣服。
低着头,扶着门,头发遮住了半张雪白的脸。这一年半来,他对这张脸的熟悉程度胜过他自己的脸,除了那双睁开的眼睛。
出了门,没有停,也没有回头,继续走。酒店门前有一溜台阶,晚秋的夜风沁满了凉意,随着步子吹动他的衣角。
“前台说你找我,有事吗?”唐沉站在旋转门外问道。
他刚才就看见了陈清晏,比陈清晏看见他还早,他先进去向前台确定陈清晏的来意,再出来叫住人。
唐沉多聪明啊!
台阶底下的陈清晏回身,抬头:“永鑫大厦的事,明天下午举行听证会,相关事情我想跟你交接下。”
唐沉拢着身上的大衣慢慢往下走,步子很慢,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陈清晏两三步跨上来,到他身边。
唐沉抬眼看着人,嘴角斜斜勾了弯笑意:“要我怎么谢你?”
眼前的人跟十六岁时真的很不一样,但有些东西还是一样的。
陈清晏别开视线,言不由衷:“给钱就行。”
唐沉嗤一声笑出来,“钱没有,肉/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