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乖一些,将水喝了。”
其实是温水里掺了安抚神魂的灵药,只那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喝起来也和清水无异,沈青衡便没有说明。
因为,男人恍惚记得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对于幼崽而言,药总是不受欢迎的。
虽然辛馍已经是少年了,但这大抵也是一个道理。
辛馍确实一听水来了,便松了口气,听话地就想低下头去喝。
然而他这会儿通身绵软,本是低头喝水的动作竟生生变成了整个人往下栽,哪怕沈青衡从始至终都盯着他,也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他捞了回去,可那薄薄的红唇依旧还是有一瞬间磕到了杯沿,泛起一阵剧痛。
“呜……”
辛馍痛得眼角瞬间涌出了泪,无力地抽噎了一声。
他呼吸急促,因着身体敏感,那股剧痛被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只觉得自己立刻被人搂了回去,仰躺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随即,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很?小心地抬了起来,似乎是在查看伤势。
“呜……”辛馍抽噎了一声,他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一定是流血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粗糙的指腹轻轻触到了被磕破皮的唇珠,惹得他又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喉中细细地哽咽了一声,只觉得眼中全是被疼出来的湿热的泪,一直顺着眼角往下滑。
许是知道他疼得厉害,那只手只轻轻按着他的唇,掰开来观察了一下,便又立刻离开了。
接着,柔软的手帕轻轻捂在磕破的唇珠上,将血珠一点一点擦干。
随即,有人托着他的下巴,换了一只涂着药膏的手指,缓缓抹过他的唇,带来一阵细细的刺痛。
辛馍忍不住便想躲开,可那疼痛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药膏眨眼间便治好了被磕破的唇瓣,再也感?觉不到疼了,这让他放松了许多。
这么一遭下来,身上的衣袍基本也被热汗浸染得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辛馍控制不住地动了动,蹙起眉,想要睁开眼睛,可沈青衡冰冷清爽的气息又在这时候压了过来,低低地哄他:“先把水喝了。待神魂躁动平静下来,再带你去沐浴。”
少年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侧头将泪湿的眼角蹭在男人怀中。
沈青衡似是知道他的无助和委屈一般,再次安慰道:“莫怕,只是神魂被困于龙族体内,有些不适,便暂时无法自控。等好了就能睁眼了。”
辛馍听了,这才老?实了一些,轻轻呜咽了一声。
“要喝水……”
“嗯。”沈青衡低声应了,正要继续喂他喝水,却见辛馍猛然往怀中缩来,浑身颤抖不已。
“怎么了?”男人忙停下动作将人搂紧,垂眸细细察看。
可辛馍已然双眸空洞涣散一片,只茫然地摇着头,喉间甚至发出了一声极微弱的悲鸣。
“人类……有人,在哭……耳朵好疼……在叫我……”
辛馍一直在摇头,沈青衡忙抬手替他捂住薄薄的耳鳍,又将人拢了起来,完全裹进怀里。
辛馍完全陷入男人的怀中,却也依旧在发抖。
沈青衡很快低下头,同他额头相抵。
磅礴浩瀚的神识探入少年的识海,果真听到了无处不在的尖叫嘶吼、刀.枪.棍.棒互相撞击的铿锵声、血肉被兵器破开的裂帛声、躯体倒地的闷响……甚至有那陌生的哭声撕心裂肺,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呼唤,分明就是在唤“辛馍”二字……
细细听来,倒像是凡间战乱之中才会有的声响。
可辛馍分明已没有过往的记忆,如何会听到凡间百姓的悲鸣?难道是舍利子在向少年求救?
无论如何,都不该让辛馍继续听见这些。
沈青衡猛地将神识抽离,周身浑厚剑意展开,将少年完全纳入保护圈中。
男人俯身贴在辛馍耳畔,抱紧了他,一遍一遍地哑声哄他。
“没事了。没事了。本座在这……辛馍,你在我身边……记得吗?我就在这里……”
低沉的抚慰裹挟着精纯的真元,直达神魂,安抚着惊惶的少年。
也不知过了许久,辛馍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这会儿无法控制身体,自然无法开口,只能撒娇般哼哼唧唧。
沈青衡拍了拍他的背,再次端着茶盏喂他喝药。
然而,此刻神魂被困,身体不受控制,辛馍连眼睛都睁不开,又遑论张口吞咽。
那细薄的红唇始终轻轻抿着,并没有因为他想要喝水解渴的强烈念头便听话地张开来。
辛馍一时有些焦急,周身气息也变得更加不稳。
眼看着少年急得满头皆是细细的汗珠,沈青衡斟酌片刻,试探地伸出手,安抚地揉了揉小巧的下巴,就这么捏开小口,尝试着将水缓缓倒入。
原本男人动作小心缓慢,应当是不会出事的。
可辛馍这会儿喉咙没办法动,那水倒进去之后,可把他呛坏了。
少年很快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瓷白的脸蛋也跟着浮起薄红,连身体都难受得自动在男人怀中蜷缩而起。
他无力地想摇头拒绝,表示自己不喝了,哪知,下一瞬,一道微凉的呼吸忽然迫近,带着熟悉的霜雪气息。
几乎是片刻之间,陌生而冰冷的薄.唇便轻轻地覆上了他的,有一团同样冰凉却有力的物事强硬地抵开了他绵软的唇,挑开尖牙,直达喉间,将温热的水流缓缓哺.入。
与此同时,少年脆.弱的喉.结亦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轻柔而舒缓地顺着细细的脖颈,助他将温水吞.咽下去。
辛馍被动地跟着这温柔而强势的节奏缓缓咽着水,只觉得圈着自己的怀抱坚实有力,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无助。
对方喂他喝了两口水,又不知换了什么药,再次含.在口中哺.给他,辛馍便是想拒绝都无从逃跑,只能蹙着眉承受灵药的苦味,以及无处不在、侵.入神魂的霜雪气息。
如此来来回回数十次,即便除了喂水之外,男人皆未曾有过分的举止,可少年的唇依旧被强硬的力道碾得极红,只知道阖着眼轻轻喘.息,细软的指尖轻轻揪着男人的衣袍,没什么力气地搭着。
等到终于喂完了四五种灵药,沈青衡额间同样沁出了薄薄的汗,长眉拧起,侧脸俊美而出尘。
然而男人除了眸色深沉了些,极淡的唇.色微红了些,亦无什么不同,仅仅关切地俯身,迎着满怀馥郁的桃花香气,替少年擦掉脸上细密的汗珠,哑声低哄:“可好些了?可能睁眼?”
辛馍热得细细喘了口气,努力睁开眼,便对上了沈青衡灼热的目光,烫得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少年无力地摇了摇头,想将睫毛上的汗珠蹭掉,却不想,沈青衡已快他一步,指腹缓缓抚过眼睫,将水珠抹去。
辛馍这才得以睁开眼,看向男人。
狭长的双眸对上微翘的桃花眼,俱是纯粹,唯有彼此。
如此怔怔地凝视了一会儿,少年方依赖地伸出手,揪紧了沈青衡的衣襟,随即软巴巴地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意,细声细气道:“人类……你又救我了。”
“本座当做之事,谈何救你?”沈青衡敛起眉,心中依旧惦记着辛馍的身体问题,严肃道,“感?觉如何?灵药可有用?”
“呜……”辛馍茫然地眨了眨眼,轻轻点了下头,说,“还好。能感觉到尾巴了,也能动,就是没力气。我是不是生病了?”
“只是受了惊吓,神魂不稳罢了。莫要多想。沐浴完睡一觉便好。”沈青衡安抚他。
“好。”辛馍很?乖地点了点汗湿的小脑袋,蹭到男人怀中。
沈青衡便将人用薄被裹好,打横抱起,往温泉的方向而去。
汗湿的银发从少年肩头滑落,搭在沈青衡的臂弯中,随着男人行走的步子而轻轻摇晃。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远远望去,便如一抹纯粹的月光,几欲从沈青衡怀中坠落,葳蕤生光。
——《心魔娇养日记二十?七》
【(陈旧的字迹)许是因修习众生道,又兼之少了一魂,辛馍于情.爱之事上,似乎茫然不通,即便本座多次试探,亦未曾听懂。
(未干的新字迹)本座喂他……罢了,肌.肤相.亲尚且懵懂无知,何况言语试探。
也不算,本座并未趁人之危,不过喂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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