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等到工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陈棉拎着提前买好的东西,从侧门进到厂里,一路上?低着头,避免遇见熟人。
到了仓库门口,陈棉左右看了看没?人,抬手敲响值班室的大门。
“咚咚。”
“来了,谁啊?”悉悉索索鞋跟拖地的声音。
“吱呀。”胡子拉碴,身上?背心破了一个?一个?洞的中年男人拉开门。
“你怎么来了?”中年男人语气?很冲,“你奶天天在家里念叨你,死?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陈棉眼里划过?一丝恨意,没?接话,她举起带来的东西,“爸,你看我带的啥?”
陈父鼻子闻到了酒味,表情?立马变了,“好闺女,快进来。”
陈棉进了屋,将两瓶酒,一包烟和一些下酒菜摆在桌上?。
陈父惊喜的看着这些东西,宝贝的摸了摸酒瓶子,“你咋想起来给?你老子买东西了?”
陈棉眼里含泪,小心翼翼的说道:“爸,我知道上?次我惹奶生气?了,这段时间都不敢回家,所以我想让你在奶面前帮我说说好话。”
听着陈棉哀求的话,陈父心里满意女儿的态度,但这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你奶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养你这么大,你工作?了,往家里拿钱是应该的,回家把工资交给?你奶,在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这次爸给?你求情?,下次发了工资,还得记得给?爸再买点好东西啊。”陈父装作?慈父的说道。
陈棉低着头,乖乖答应下来,她拿来酒杯,打开盖子,给?陈父满上?。
“爸,你尝尝这酒,要是好以后我还给?你买。”
作?为个?老酒鬼,一入口,陈父就知道这酒不孬。
一口喝干,示意陈棉再给?他倒上?,笑呵呵的说道:“可以,喝着挺好。”
陈棉在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这是她特意让任均涛搞来的高?度酒,咋可能不好?
陈父一喝完,陈棉就给?他倒酒,不知不觉小半瓶酒下了肚,陈棉见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爸,今天值班室里咋就你一个?人?平常晚上?看仓库的不都是两个?人?”
陈父喝上?头了,吃着下酒菜喝着小酒,别提多美,“另一个?人家里有事,今晚来不了了。”
陈棉眼睛一亮,“那厂里没?在安排一个?人过?来?”
“最近厂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各处都管的严,请假要扣钱,他跟我知会一声就行了,反正就一个?晚上?,出不了啥事。”陈父嘴里嘟囔着。
陈棉打听到了消息,不耐烦再应付陈父,准备走人,只是临走时还故意提了一句。
“爸,我走了,给?你带来的烟记得抽啊,那里面装的可是上?好的烟丝。”
陈棉见没?人应,扭头一看,陈父倒在桌上?。
脚步停住,陈棉走到陈父身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
陈棉笑了,掂了掂手里的钥匙,锁上?门,大步跑走了。
深夜
厂区和街道一片黑暗,漆黑夜色下,看不清脚下的路。
“快点,趁着人睡正熟的时候,摸进去。”
“东西都带了吧?”
“都在包里呢。”
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走到仓库后面的墙角,其中影子更瘦小的,压低嗓子,“钥匙给?你们,我不进去了,在外面给?你们放风。”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听说里面还有你爹,要不要把人拖出来?”
瘦小影子停顿一下,怒道:“生怕别人逮不住你们是吧?点着了就跑,别的都不重要。”
剩下两人点头,熟门熟路的□□跳入内院。
瘦小影子把耳朵贴在墙上?,努力听着对面的动静,感?觉过?去了好久,忽然?看见内院仓库的位置,窜起一阵火光。
成功了!
“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哪着火了?”
“快点去端盆接水啊!快!”
瘦小影子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在救火的人赶到前,直接溜了。
“砰砰砰!”
安经国在睡梦中被惊醒,听到这大力的拍门声,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床赤脚跑到门口,打开门。
周晴的父亲满头大汗,声音发颤,“仓,仓库,起,起火了。”
“什么?”
同样被惊醒,出来查看情?况的安锦,赶忙扶住安经国的胳膊。
听到敲门声,跑上?来的安怀业听到这消息,同样惊呆了,“好好的,仓库怎么会起火?”周父摇摇头。
安经国站稳身子,急切的问道:“火灭了吗?现?在情?况咋样?”
周父缓口气?,说话速度极快,“幸亏发现?的及时,火已经灭了,幸好着火的地方存放的原料不多,但仓库里具体损失的情?况还没?清点。”
“火灭了就好,灭了就好。”
回过?神,安经国穿上?鞋就往厂里赶,“赶紧去看看。”
“哎。”三人直接冲了出去。
“爸,你穿件衣服再走啊。”安锦站在门口喊道,见人没?影了,急的跺跺脚。
转身冲进房间,穿上?外套,给?安经国拿了件衣服,对何秀芬说道:“我去帮忙,妈你就别出门了,二哥不在家,你去陪着二嫂,她怀着孕,还要带文文。”
何秀芬从柜子里掏出床毯子和暖水壶,塞进包里,“深夜露重,都带去。”
“哎妈我走了。”
出了门,一丝丝凉意钻进衣服里,安锦打了个?冷颤,裹紧外套,小跑起来。
安锦赶到时,就见仓库门口站满了人,十几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在查看仓库里的情?况。
安锦没?凑上?去捣乱,她站在旁边,借着光,看见仓库前面的窗户全部烧毁,墙面漆黑。
可能因为灭火灭的及时,燃烧的范围不大,只烧着了仓库的半边,另一侧看不出太大问题。
看这情?况,应该没?有人出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安锦稍稍放下心。
突然?,旁边响起叫喊声,“陈二狗醒了。”
安锦这才看到,左边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
安锦还没?走进,就被浓重的酒气?给?熏着了,安锦抬手捂住鼻子,有些疑惑,这是啥情?况啊?
陈二狗混身湿透了,半醉半醒,还搞不清状况,张口就骂道:“谁他妈泼老子一身水?活的不耐烦了!”
“我看是你活的不耐烦了,”安经国冷着脸,一脚踹过?去,“酒醒了没?有?”
陈二狗被踹个?仰倒,胸口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睁大眼睛,认出了是安经国,陈二狗心里吓了一跳,以为他值班喝酒的事情?被领导抓住了,心虚的问,“厂,厂长,您怎么来了?”
“你就是这样值班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仓库都成什么样了!”
陈二狗闻到空气?中刺鼻的气?味,颤巍巍的回过?头,见着被烧了一半的仓库,尖叫一声,眼皮一翻,晕了。
安经国揉了揉眉,强撑着主持局面,“先回去吧,留几个?人在这看着,等天亮了,再过?来清点。”
周父点头,指了指陈二狗,“这人咋办?”
“绑了关办公室里,明天处理完事再来问问情?况,真要是他的责任,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安锦给?安经国和安怀民?披上?衣服,就站在旁边看着,心里琢磨着事情?。
时不时看一眼不省人事的陈二狗,安锦心里若有所思,这人好像是陈棉的父亲?那仓库起火会不会跟陈棉有关?
安锦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惊住了,失笑。
虽然?对陈棉的印象不好,但也?不能什么坏事都想到人家头上?,陈棉一个?女孩子,也?干不出放火的事情?,更何况看仓库的还是她自己的父亲,如果真是她做的,岂不是把自己爹都害惨了?
安锦摇摇头,在心里划去了这个?想法。
忙活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到办公室,安锦和周晴看着彼此眼底下的黑青,都有点想笑。
周晴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死?我了,昨晚安叔是不是也?忙的一夜没?睡?”
安锦有些没?精神,点点头,“早饭都是我妈送过?去的。”
“我妈也?是。”
安经国身为厂长,厂里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别人能走,他却不能停下,后面还有太多善后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你说这好好的,仓库里怎么会起火呢?往年都没?出过?这样的事。”周晴嘀咕道。
安锦下意识看了眼斜对面坐着的陈棉,奇怪的发现?陈棉眼下也?有一片青黑,正盯着桌上?的课本发呆。
“陈棉。”
“陈棉。”
周晴在桌下踢了一脚,“啊?怎么了?”陈棉回过?神,阴沉的看向对面。
“安锦喊你呢,”周晴瞪大眼睛,“跟做了亏心事似的,一副鬼样子。”
陈棉立马回嘴,“你才做了亏心事。”
“安锦你喊我啥事?”
安锦盯着陈棉看了好一会,才笑着说道:“昨晚我去仓库看了,陈叔没?事,很快就被救出来,我这不怕你担心,就跟你说一声。”
陈棉反应一下,才跟安锦道谢。
陈棉见安锦还盯着自己,明知道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心里还是有点慌,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办公室。
安锦总感?觉脑海里有一根线,但她怎么都抓不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没?过?多久,陈棉又回到办公室,脸上?的表情?跟出门时完全不一样,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安安,有人找?”
任均涛出现?在陈棉的身后,笑着看向安锦,安锦彻底冷下脸。
周晴见人直接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气?得跳起来,逮着把陈棉骂一顿。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认识人家是谁啊?什么人都往学校里带?要是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陈棉瑟缩了下肩膀,有些无措,歉意的说道:“我不知道会这样,这位先生说是安锦的朋友,来找她有事情?,所以我才把人带过?来的,我,我没?想到安锦会生气?,对不起。”
一个?楼层里,同事们都好奇的伸着脑袋看热闹,指指点点的嘀咕着什么。
安锦见陈棉来这套,心里腻歪的不行,拉住周晴,笑着说道:“我没?有生气?,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安锦站起身,走到门口,“跟我来。”
说完,没?管人有没?有跟上?,径直下了楼。
任均涛看了场好戏,意味深长的对陈棉说道:“我也?要好好谢谢你才对。”
在围观人各种?打量的视线里,笑着离开。
操场上?,背后就是办公楼,安锦隔着两米远的位置,双手抱胸,“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听到油嘴滑舌的话,安锦转身就想走。
“别啊,这么急着走干嘛。”任均涛拉住安锦的胳膊。
“别碰我!”安锦用力甩开男人的手,大步往后退。
任均涛举起双手,“好好好,我不碰你。”
“这大白天拉拉扯扯的确实不好,以后有机会,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摸。”
没?听过?这么下流的话,安锦白了脸,恶心的想吐。
“你要是想被赶出去,我可以帮你喊人。”安锦声音轻飘飘的,没?有情?绪。
任均涛双手插在口袋里,兴味的盯着安锦,只觉得这人长得好看,连生气?的时候都是好看的。
“我听说岳父大人的厂里出了点问题,这不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安锦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任均涛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才恍然?大悟。
“是你干的?!”安锦惊叫出声。
“嘘嘘嘘,”任均涛比了个?手势,“安安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到这儿,安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边觉得荒唐一边又不敢不信。
是了,从没?有出过?差错的仓库,怎么会好好的起火,明明前两天刚下过?雨,气?候也?不干燥,所以这火只能是人为!
安锦咬牙切齿,质问道:“你怎么敢这么做?”
这些人真敢啊!万一昨晚的火势没?有及时被扑灭,蔓延到前面的车间,里面可还有人在啊!
一想到场面失控的后果,安锦脊背发凉,脸色白的透明。
任均涛不以为然?,“这不是没?有怎样吗?”
他找的人都是老手,干这些事情?自有分寸,知道怎么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安锦说不出话,她现?在思绪有些混乱,不知道该怎么与疯子打交道。
是的,任均涛在安锦眼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正常人怎么能不怕疯子呢?
“你就不怕我把这事捅到公安局,让警察来抓你?”安锦不死?心,问道。
任均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安安,无知者无罪,这回我告诉你,你可记住了,公安局局长就是我爸!”任均涛得意的用大拇指对着自己。
“你尽管去说,别说你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你看有没?有人敢动我?!”
任均涛极其嚣张的在安锦面前大放厥词,安锦听完沉默了下来。
任均涛见安锦乖顺下来,满意极了,一步步靠近,弯腰凑到安锦面前,“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在乎的一切都会好好的。”
安锦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静静地站在原地,低下头,让人看不见情?绪。
过?了好一会,甜甜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总得让我考虑考虑呀。”
任均涛整个?人兴奋起来,他没?想到安锦这么识时务,想去拉安锦的手,被躲开了。
安锦抬起头,轻轻睨了一眼,嘟囔道:“有人看着呢,说了让我考虑,哪有你这么直接的。”
这轻飘飘的一眼,里面像放了把钩子,任均涛感?觉他的魂都要没?了,只知道安锦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那你这几天不许来找我了,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任均涛清醒了一下,有丝警惕,“你不会告诉我你要一直考虑下去?”
安锦嘟了嘟嘴,慢吞吞的竖起三根手指,“三天。”
任均涛满意安锦的表现?,也?不想将人逼得太紧,“行,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你可就是我任均涛的对象了!”
安锦眨巴眨巴大眼睛,乖乖巧巧的看着人。
见目的达到了,任均涛已经在心里开始想着以后的日子,神情?荡漾。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先走了。”
任均涛挥了挥手,这次走的干脆。
安锦安安静静的看着人离开,双眼露了红,一直握紧着拳头,用力到混身颤抖。
站了许久,才压下心中的汹涌,回到办公室。
陈棉一直站在楼上?,躲在窗户后面偷看着下面的情?况。
见没?干什么,任均涛就离开了,陈棉有些疑惑。
“安安,你……”根本没?来得及张口,就被打断。
“啪!”
安锦冷冷的看着陈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别这么叫我!”
“我……”
“啪!”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