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庭抬起头看她,眼底猩红,躁意仍在,面前的人怀中温热,馨香萦绕,她眉眼低垂,温顺柔软,犹如在哄着一个孩童。
倏地,顾华庭猛然站起身,叶蓉冷不防地险些被他撞得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子。
叶蓉觑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
顾华庭走近,垂眼看她,笑了。
抬手抚掉她耳边的碎发,他身上的酒气还在,在她鼻下徘徊。
顾华庭把她搂在怀里,亲着她的眼,清冽的味道环了她一身。
他张口咬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齿印。
叶蓉不敢动,听他在耳边说着浑话,似又半是玩笑道“这么贴心的人儿给那个老不死的可惜了。乖蓉儿,我的小心肝儿,不若我把你要来,来阙和院,让六郎好好疼你。”
叶蓉避不得,生生忍下他那一口,随即道“奴婢是老爷的冲喜妾室,身份低微,不堪配六郎。”
“呵”顾华庭发出一声轻叱,倒底没再追究,放了她,径自从后窗走了。
叶蓉坐在美人榻上抚住心口,想不到顾华庭已经对她起了这等心思。她不知他那一刻的话是真是假,但现在她必须想法子让顾华庭对她歇了这等心思,不能再等了。
到入夜,叶蓉也没得休息,被刘氏叫到顾老爷子身边侍疾。
叶蓉特意梳了简单的发髻,上了淡妆,又穿了一件淡青翡纹对襟,显得人更加憔悴。
到了东院,里面只坐了刘氏一人,叶蓉喂完了药,刘氏才看向她,“你来顾府多久了?”
叶蓉眼睛落在绣花的鞋面上,声音温温软软,让人不自觉地就卸下心防“回夫人,半年余。”
刘氏点点头,又长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了。”
叶蓉听及,连忙推脱不敢。
刘氏拉过她的手,笑着看她“我知你这孩子心地最是纯善,在府中若遇难事,定要与我说说。我会帮你做主。”
“如今府里的境况你也看到了,老爷病成这样。南溪在外出海,到现在都没回来。府中的事务虽明面上是我在管,可还不是都落到了二房的手里。你是个乖孩子,我看得出来,府中只有你能给咱们长房分忧。”
叶蓉回去的一路都在琢磨着刘氏的话,“府中只有你能给咱们长房分忧。”
她这般意思是在暗中告诉自己,她已经知道自己和顾华庭的事,要自己出一份力把管家权夺回长房手里?还是只是随口一提,无心之举?亦或是今日的事让刘氏警醒,知自己一人无力支撑,要靠他人相助。
不论如何,顾家都不似表面看着那般风光。
叶蓉关了房门,坐在妆镜前卸了妆。顾家如何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离开顾府,过她的自在日子。刘氏的话,她完全可以装作不懂。做愚藏拙,向来都是处世之道。再伺机拿了她的卖身契,离开顾府。
徐州金画舫
金画舫是徐州城最大的销金窟,数百的画舫漂泊在金陵河的水面上,雕梁画栋,张灯结彩。上面顶着大红的漆,镂空刻着许多新奇的玩意。美轮美奂,无一不精秀雅致。有女郎在船头,或怀抱琵琶,或莹莹善舞。皆是清秀的美人。
“李老板这话可说的不对,时贱而买,虽贵已贱;时贵而卖,虽贱已贵。买卖这么做,才是为商之道。老祖宗留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顾华庭斜坐着,怀中美人给他添着酒水。有红色的水珠坠下来,美人就亲自去给他用唇拭掉。顾华庭的手横在美人的腰上,一搭没一搭地摸着。
李元槐听罢犹豫了片刻,狠下心道“得,今日是您顾六郎做东家,我李元槐也不说二话,就与您做了这桩生意!”
顾华庭露了笑意,收回美人腰间的手。两掌拍了拍,画舫外进来一个异域风情的女郎。女郎舞姬打扮,红纱遮面,肤白如雪,眼如碧玉,身段婀娜,堪称世间尤物。
顾华庭喝过怀中美人递过来的酒水,眼睛落在李元槐身上一瞬,笑了,“李老板好爽,今日我顾华庭结了您这个友人。这舞姬是原身西域,我特意为您寻来,不知李老板可否满意?”
“满意,满意。”李元槐眼睛都黏在舞姬身上,连声道,“有佳人如斯,此生无憾。”
回到顾府时,又是至夜。
顾华庭挥开小厮扶过来的手,一人竟走到了白日才刚离开的芳华院。
他扶额摇了摇头,定是今日的酒烈了,才让他又到这来。
李元槐手中握有西域廊道,若想得利,走西域的商必不可少。他投其所好,赢下了这桩买卖。日后是为大助力。
女人于他向来没手中银钱来得实在。但叶蓉这个女人不同,她合他心意,处处温顺体贴,也是在这顾府里,唯一知道他发病还能让他平复下来的人。
可再不同,于他而言不过是玩物而已。顾华庭心里这般想着,阔步穿过月牙门,回了阙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