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从轿中下来,她对着凌九欠了欠身,发出了一声藏着万千思念的轻吟。
“九郎……”
凌九一听这个声音就招架不住,连忙后退了半步,躲开了花芜姬的礼。
花芜姬抱着一个布包,低着头将它递了过去。“前几日九郎托妾身做的冬衣已经制好了,九郎试试看,若是哪里不妥,妾身再带回去改。”
凌九余光瞥了眼旁边的许清风,见他笑吟吟的神色未变,于是放心地接过来,“多谢花姑娘。”
他甫一接过,隔着包裹感受到了衣服的重量,是十足的棉花。
凌九不禁心里微动。
他想起那日花芜姬为他缝补袖子时的欢喜满足,想必为自己制作冬衣时也是那般,选了最好的料子,生怕自己冻着。
这么一想,凌九有点说不清滋味了。
许管事注意到他的目光,顺势开口,“我听宛老板说,今日李公子休息,我们也刚从城东回来,不如去寒舍坐坐吧?”
凌九本想推辞,可是他想起了自己还未给三护法请安,今日倒是个好机会,遂答应了下来。
他刚说了一句打扰了,就见那边花芜姬整个人都亮了起来,用一种欣喜到手足无措的目光望着他。
凌九愈加心里难受。
花芜姬实在是个条件不错的姑娘,家财不计,还有他们三护法做后台,自己也才貌双全,怎么就看上他了。
不管花芜姬知不知道三护法的底细,他都得趁早跟她说清楚,免得耽搁了她的年华。
怀揣着这样莫名的愧疚感,凌九跟着花芜姬和许清风去了花家。
进了屋子,他的愧疚感就更浓了,花芜姬仿佛久别离家的夫君终于回来了,围着凌九团团转,一会儿添茶倒水一会儿跑去厨房做饭,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和喜悦。
凌九正襟危坐,被这样殷切地对待,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偏生耳朵又喜欢姑娘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眼。
趁着花芜姬去厨房做饭,许清风笑着同凌九说话,“她呀,在外头清高得很,王公贵族也懒得多看一眼,我同芜姬相识十年,还是头一回看她对谁这么热情。”
凌九就更加别扭了。
他倏地对着许清风跪下,抱拳低声道,“属下三堂凌九,见过护法。”
许清风像是一早就知道了,毫不意外地摆摆手,“出门在外,不必多礼了,起来吧。”
凌九一愣,“护法早就认出了属下?”
“你这样的身板模样,又是出现在兰仙班时常去的茶园里,我自然得多加小心。”许清风让他坐回原位,“你的任务我了解了,让甲级的杀手做这样的杂活,实在是委屈了你,我和你们堂主商量了,等年后就召你回去,换别人来顶替你现在的任务。”
凌九低头,“是。”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许清风睨着他,笑了笑,“怎么,不同我说点别的?”
凌九抿了抿唇,面上有点难言的犹豫。
许清风给他倒了杯茶,在淅沥的水声中,他随和地开口,“芜姬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也二十四了,不考虑考虑留后的事?”
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把茶杯推到凌九面前,“做咱们这行,朝不保夕,可不知道哪日命弦就断了。”
凌九恭敬地接过茶杯,低声道,“正是如此,不敢留下孤儿寡母。”
许清风抬眸看了眼,那双桃花眼里流露出些许趣味,末了赞了一句,“好,真汉子。”
凌九垂眸,不敢应承。
“你是从教里打小长起来的,也该知道,教里对待遗孤向来是好生安顿的,断不会让人受到一点儿委屈。”许清风支着下巴看他,“这些话我不该说,说了倒显得我逼迫了你似的。可我那妹妹日里夜里都念着你,就是做梦都梦哭,生怕你不喜欢她。”
凌九一怔,“她是护法的妹妹?”
许清风摆手,“干妹妹。虽然不知道我的底细,可我是把她当做亲妹子看的。”
凌九顿悟,难怪许清风这样顺着花芜姬,见她对自己有意也并不气恼,原来是他认下的妹妹。这样的关系便通顺了。
许清风接着道,“你要是真不喜欢她,趁早挑明了说,免得她日夜记挂,若你对她有那么点怜惜,便由我做媒,让你们结为夫妻罢了。”
凌九当即跪下,“属下出身贫贱,恐无福消受,今日便去同花姑娘说明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