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起,雕花窗被轻轻合上,略有些发黄的窗纸将惨白月色挡住了。
长仪吃罢饭食用绢帕擦嘴,淡粉绢帕角绣了海棠,花蕊处金线勾着。“郎君叫苑柳过来陪我吧,你去别的屋睡。”
客栈里不比山上,哪里有许多被褥与他往地上垫着睡?何况夜里寒凉,若是冻着自然不好。
裴锦正往嘴里塞肉,听到这话无措地咬着筷箸眨眼,腮帮鼓鼓的,又可爱又委屈。
长仪心软了软,解释道,“地上寒凉,莫要冻着。”他总是这样,明明是个山匪,在自己跟前却一直摆出这副好欺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劫了谁!
裴锦咬着筷箸的俊脸明朗了几分,鼓着腮帮往床榻那边探眼瞧了瞧,细密微卷的睫毛低垂下去,将嘴里大块的肉咽下没有吱声。桌案上一点烛火透亮,闪闪烁烁,将少年人鼻梁右边的那颗淡痣映照得明亮。
其实他有点想睡床榻上,但是不敢说出来,怕瑶儿气恼。
长仪欲要开口再说,被隔壁房间一声清脆的被杯盏落地的声响打断了。接着传过来几声桌椅碰倒的动静,像是几颗碎石投入夜色扰乱静谧,片刻后又恢复原样。
“郎君你今日……”话不及说完被隔墙传过来的声音再次打断。
这次是姑娘家的□□,还有年轻男人克制不住的喘|息。
华阳县的客栈墙面都这般薄的吗!
等了片刻那边响动才小了些,姑娘家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郎君今日去别处睡。”长仪对上裴锦可怜兮兮等候发落的目光,语气坚定。
已经入冬了,地上怎么能睡得?
裴锦是没有办法的,瑶儿不让他在屋里睡了,好难受。最后他只能站起来不舍地看了一眼,“瑶儿晚上早些歇息。”
长仪点头,嗓音温柔,“郎君也是。”
他去与他两个兄弟挤一挤,在床榻上睡不是更暖些吗?
裴锦出去片刻后换了苑柳进来。
“要奴婢灭了灯烛吗?”
“不,再等等。”长仪取了衣袖里的暖玉出来在灯下把玩。裴锦给她的这块暖玉澄澈纯净,在灯下闪着萤萤的光泽。虽说她见过许多更上乘的玉石,手里这块却别有一番精致小巧的质朴感。
窗棱边被碧玉簪子敲了三声,苑柳将雕花窗打开,放穿着青碧色胡裙的姑娘进来。
“宫里出事了。”莲心跪下行了礼,见苑柳开门四下张望了一瞬才继续回禀道,“陛下前日落水,说是冬霜路滑,贵妃处死了好些宫人。”
长仪把玩暖玉的动作微顿,“伤的可重?”
“伤得不重,不过御医说需得好些将养些时日。”
“谁在替陛下处理政事?”
“三皇子不在京中,有朝臣举了四皇子。他虽是不讨喜,也是个皇子,陛下便交予他了。”
长仪听后不言,当年宫变将自己两个兄长都折了,如今其他皇子尚且年幼,除却不在京中的三皇子,四皇子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自己前些日子瞧着四郎还是一片文弱的样子,前几年还会怯人,总爱往自己身后躲。如今,也能处理政事了。
案桌上的烛火跳了几下,公主的声音波澜不惊,“让人,查一下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