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来的时候客栈里烛火明亮,店里确是冷清的。此时已经过了吃晚食的时辰,食客散去,小伙计来回擦桌子,掌柜的在柜台后头捏胡子拨算盘。
进来了才看见门后坐着一个胡人在拉琴,昨日那个,也是方才末子桥边拉琴的那个。鸢肩龟背,颔边银髯,一脚短皮靴翘起,粗粝的手指带着琴弦来回摆动。
长仪透过锥帽薄纱看了拉琴人一眼,和裴锦一道上楼。
也不知这胡人在此处待了多久,这般散漫都不像是过路的。
还未曾到歇息的时候,长仪也无事,就将裴锦前儿带回来的与她解闷的游记看。不过是一些山水游记,或是传闻志怪,皇姑母将她管得严,从前这些传闻志怪是不许她看的。如今读了一些尚觉得有些意思,就挑着灯烛慢慢看。
裴锦在她旁边认真地啃糖葫芦,方才回来的时候瑶儿已经许他吃手里那几串了,他胃口一直很大,吃这些糖葫芦实在不算什么。
苑柳端着铜盆进来欲伺候长仪洗漱沐浴,裴锦自觉拿着手里吃完红果剩下的竹签往外走,他今日估计也是不能睡里面的了,好难受,好委屈……
“且慢,”长仪用清水洗净了手,心中轻叹一口气,“郎君今日睡这里吧。”说完面上一红,小声补充道,“睡床榻上。”
若是今夜还叫他到别处睡,指不得又在门角缩上一夜。再好的身子,又怎能经得这般折腾?
苑柳取着方巾的动作顿住一瞬,不过也没说什么,公主怎样,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屏风后雾气渐起,长仪自去后面沐浴。外间风大,沐浴时也不将裴锦望外赶了,左右有屏风挡着。
她这样,其实是对裴锦太过相信了些。
虽是有屏风遮挡,不过隔着雾气和屏风上的花鸟,却能朦胧看见襦裙渐落的婀娜身影,曲线柔美,映在一双桃花眼里。
她体态酥软,有些地方又生得饱|满,无意识的动作,在屏风上透过来的影子就是花鸟点在孤山上。
裴锦移开了眼睛,不能再看下去了,他难受得厉害……
长仪沐浴罢出来,莹白脚趾未着绸袜,松松地穿了一双宽大的木屐。白皙面上被雾气抹了几分春潮色,乌墨发微湿,搭在月白里衣上。
“郎君不去沐浴吗?”声音被热水泡得更加娇软,只听着就让人心尖上痒了几分。
裴锦红脸咳了几声。前朝曾有人写些诗云“心头一阵痒将来,一两声咳嗽。”说的就是此般。
长仪未曾往那些地方想,只道他果真寒气入体了,吩咐苑柳再去打些热水来,若是明日咳得更厉害些,就要喝药了。
裴锦讷讷地揪着衣袖,眸光停留在屏风角,微卷睫毛轻垂,乖巧等着热水倒进浴桶里,然后进去脱衣。
他用清水往面上扑了扑,但是不很有用,水是热的,洗不净心里那些旖旎心思,只会觉得周身更热了些。瑶儿在外头点了熏香,檀香混着茉莉味,他今日沐浴比往常都多费些功夫……
长仪看着床榻到底十分羞怯,取了软枕来横在中间,夜里不许他过了软枕。
裴锦沐浴好出来还是热,衣襟也不拢好,就微微敞着,锁骨全露出来了。山匪子里头应当是没人肤色同他一般白皙的,如盐似雪,锁骨精致,上头沾了几小缕湿漉漉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