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红旗悄悄从里屋出来,拿起红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块石板和□□笔,草草的画起了图。
这是她对展家村几年后的记忆。
展家村是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落座在半山腰的平地上。背靠的这座山就是鸡背山,山峰耸立,延绵不断。这里土地贫瘠,收成比平原地区少了许多,却又是个极其干旱的地方。展家村十年九旱,村里唯一一条水源,就是穿过展家村的利水河,可这利水河在其他地方常年流动不止,到了展家村这一段,不仅水流稀少,一年要断流足足两个季节才肯罢休。夏季雨水丰富时,还算勉强够村里人吃水,一旦入秋,那水逐日减少,深秋时,就已经不见一滴水了。
所以,一旦进了秋天,村民就要去邻村挑水。在这山里不比其他,村与村隔的都是一座座的山头,要过去,就要踏过那逶迤的山路,踩过滑湿的石子,取水一个来回,便要耗费一晌才行。
展红旗在石板上慢慢画着,在她不太清晰的记忆里,这次断流好像并不会像村里人预想的那样:冬天过了,一个开春,水就会奔流而来。展红旗记得,即使到了夏天,这条河水依旧干涸,整个村子陷入了恐慌。
展红旗隐约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去看打井的情景。
当时村里打了许多水井,每一口都打不出水来,在所有人都几乎绝望的时候,有一口井的井水奔涌而出,老人们围在井边抹眼泪,小孩则在那里蹦蹦跳跳叫着,手里还拿着碗,等着水上来了,先舀一碗清冽尝鲜。
可那井是打在哪里的?展红旗却怎么都记不得了。
“二姐,你干什么呢?”展红花从里屋出来,端着已经空了的碗。
她把碗放在桌上,凑过小脑袋去看展红旗在石板上画的东西,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画的是什么,只能作罢,道:“姐,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展红旗笑了笑,拿布把石板擦擦干净,重新放进红花的书包里,说:“没画什么,我看看你的石板好不好用。”
展红花抬眼看向展红旗,伸手又要去掏那石板,却被展红旗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冲她轻轻摇着头。
展红花只能道:“二姐,你用吧,这石板是给咱仨买的,我和红录上课的时候用,平时回到家,就是你的了。”
展红旗笑着说:“我已经用完了,快装好吧,别拿出来了,小心摔坏了。”
展红旗随即站起身,“差不多要做饭了,你饿不饿,家里有红薯,昨晚剩下的菜粥还有一些。”
红花没有直接回答,却看向红旗问:“二姐,你饿吗?”
展红旗摇摇头,“我不饿。”
“那二姐你不饿,我也不饿,等等再吃吧。”
展红旗知道红花的想法,家里一天两顿饭,早晨大家都不吃,中午放学回家吃一顿,下午再吃一顿,下午的饭能吃多晚就吃多晚,要不然,晚上饿的肚子咕咕叫,睡都睡不着。
可红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饭就没有吃,这一会儿再饿,估计也撑不住的。
展红旗便拉着她的手,“走,姐突然感觉饿了,咱们去把粥热了吧。”
红花立刻舔舔嘴唇,笑着说:“那我就吃一口。”
展红旗转头看向懂事又可爱的红花,眼眶红了。
两姐妹最后盛了半碗的粥,两人坐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你吃一小口,我吃一小口的,慢慢的吃、慢慢的咽,又说着话,这半碗粥,竟也吃了好久。
过了中午头,展志业挑了两桶水回来,把水放在院子里,连屋都没进,就要转身离开。
展红旗在里面看的清楚,见展志业要走,立刻从屋里跑出来,问:“爸,你怎么不进来?”
展志业听到叫他,头也不敢回,直直往外冲。
展红旗却看见了。
虽然展志业努力克制着,展红旗依旧看见了他的右脚,那脚好似不敢碰着地面,还没用力,立刻就换上了左脚。
“爸,你的脚怎么了!”展红旗在后面喊。
展志业走不快,每走一步那脚都要疼的剜心。几步就被展红旗给捞住了,他不好意思的抬眼看向展红旗,“爸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脚。”
展红旗使劲拽着她爸的胳膊,冲里面叫:“红花,来,拽住咱爸,不能让他再去打水了。”
红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要听她二姐的,用手死命拽着展志业,“爸,二姐说了,你不能再去了。”
展志业被两个女儿拽的一步也走不了,脑门上急出了汗:“你奶奶家的水还没挑呢,我快去快回,我没事。你们放开。”
展红旗死命拽着她爸,然后对红花说:“红花,把咱爸拉回屋。”
两个姑娘死命拉着他,展志业只能剧双手投降,说:“我自己回,我自己回。”
展红旗见展志业被红花拖着进了房间,她才对着里面喊:“爸,我去送水,你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