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北街的姚家大院,三姑娘姚珠的房内一片灯火通明。
丫鬟婆子匆匆跑进跑出,慌乱中却又少了几分急切。刚走出院子的小丫鬟暗自嘟囔:“想死怎么不早点上吊,非得等到如玉姐姐端了粥来再蹬凳子……哎呦。”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婆子一巴掌打在脑袋上:“也不看看什么地方,还不赶紧干活去。”
“是,李妈妈。”小丫鬟一缩脑袋,看到走近的四姑娘姚瑾,低着头从旁边窜了出去。
婆子看到小丫鬟走了,扬起笑脸迎上姚瑾,道:“四姑娘怎么过来了?”
姚琪看着院子里来来回回的丫鬟婆子们,露出担忧的神色:“我听说三姐姐出事了,怎么样,有没有救下来?我,我想去看看三姐姐。”
“没事没事,三姑娘已经救回来了,四姑娘不必担忧。”婆子忙挥手,然后上前一步站到姚瑾面前,道:“太太刚才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去,四姑娘还是先回去吧。三姑娘那里有太太在,不会有事的。”
姚瑾皱着眉头看看院子,叹了口气道:“算了,既然母亲在这里,想必不会有事了,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一早我再来看三姐姐。”然后又看向婆子:“辛苦你们了。你们不要生三姐姐的气,她也是没办法了,谁愿意给别人做妾呢。”
说完,又看了眼院子,这才带着身边的丫鬟转身离开。
明明都是庶出的,还都养在太太的身边,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四姑娘知书达理明辨是非,对待下人宽容和气,对待姐妹更是情深义重。怎么三姑娘就这么……,婆子摇摇头,回身进了院子。
内室。
姚珠睁着眼睛侧着头看着屋内,如玉跪在床榻旁边嚎啕大哭,如心和如兰跪在不远处的地上低声哭泣;她们的身后,有散落在地的白布以及倒在地上的矮凳;后面的丫鬟有跪有站,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门口还有小丫鬟将棉帘悄悄掀开,偷窥着屋内的一切;而姚太太,她的嫡母正站在床榻前,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姚珠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柳儿给她换了新衣,梳了头发,还给她抹了些剩余不多的胭脂,服侍她躺在冰冷的炕上。她静静的看着房顶上因漏雨侵蚀的墙皮,一块块斑驳脱落、摇摇晃晃着想要落下,如同她的生命一般病入膏肓,无人顾及。
闭上眼睛,感觉到生命在慢慢的流逝,谁知周围由宁静到嘈杂,还带着吵人的哭声,让她忍无可忍。
她本不想睁眼,谁知那哭声越来越大,姚珠想,她死都死了,再哭还有什么用呢?她又活不过来。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这熟悉的画面,整个人就怔在了当场。
“去将耳房药老鼠的砒/霜拿来。”姚太太看到她醒了,眼睛没有移开半分仍看着她吩咐完,又道:“既然想死,就利索点,我知道你怕疼,索性让她们把砒/霜拿来,冲到茶水里,跟喝水似的吃下去,然后躺在床上睡一觉,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何苦闹出上吊这一出?”
看到婆子拿上来的砒/霜,姚太太伸手接过甩到如玉的面前,道:“去,给你们姑娘倒茶去,要温和的,别整得热了凉了的浪费时间!”
如玉他们看到姚珠醒得时候就停止了嚎哭,听到姚太太的话顿时面色苍白,瞪着眼睛看着姚珠,没有动作。
姚太太看到这样,眉一挑,冷笑道:“怎么?你家姑娘是主子,我就不是主子了?来人,将这不听话的丫鬟带下去,明天喊了牙婆子来卖了,好让她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如玉一颤,一把攥住面前得纸包,拎起裙子窜到了桌子旁,抖着手将纸包拆开将粉末倒入杯中,倒了杯水捧起来小心翼翼的挪到姚珠跟前。
姚珠看到如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伸手将杯子递到她的面前。
姚珠伸手接过,看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水,里面的砒/霜还没有完全化开,点点得白色沉在杯底,随着茶水的晃动慢慢变少直至消失不见。
屋内一片寂静,姚太太的手也不自觉的攥了起来。可是想到刚刚大夫说得话,攥紧的手又缓缓的松开来。
大夫说:“我这有味方子,名曰四磨汤。由木香、枳壳、槟榔、乌药四味药材用水磨服可治此症。”
一个想要死的人,应该会茶不思饭不想,哪里还用得着大夫开什么四磨汤。若是姚珠此时将茶水喝了,她倒还会高看她一眼。
看到手中熟悉的茶水,姚珠除了想笑之外还忍不住想要落泪,心里欣喜之外却又忍不住难受。想着前世的种种,除了心痛之外还有无限的悔恨。她讨厌的姨娘,最后为她而死;她崇拜的父亲,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她信任的那些人,在最后反过来倒咬她一口,她厌弃的那些人,却陪她到了最后。
让她死?
她才不要死呢!
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凭什么还要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