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次提起来,陆缈都快忘记她前世的老本行了,作为一个制香师,熟知香的种类不下百余种,因时间实在太短,无法现场制香叫慎娘看,所以她特意找了明徽城最好的制香师过来看看她。
从识香,辩香,用香,和香,一道道的考察。
还要查看用香的时间是否精准,姿势是否优美,步伐是否从容,香炉和香品放置是否正确,再把不同的香料混合在一起,塑造真正清馨怡人,提神醒脑的香。
隔了这么多年,陆缈没想到自己还能记起那么多,那制香师对她赞不绝口,眼看着就要求慎娘把人给她让她收做关门弟子了。
陆缈从前也想过拾起老本行去制香,可这是个金贵活,战乱年代里,多少人家饭都吃不上,哪有心思熏香,再者,陆缈家没有钱财供陆缈购置香料香炉。
这一耽搁便是十数年,陆缈现在有了人赏识,却再也出不去了,只能说造化弄人。
慎娘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还夹杂着疑惑,“你家中那般贫穷,怎么供你焚香?还有这么好的技艺。”
陆缈支支吾吾的只说是阿娘原先会,所以教给了她。
事实究竟如何慎娘也不想追究,本来她今天只是吓一吓陆缈,叫她歇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她都已经答应维桢了,怎么还会把人放跑,没想到还真的给自己炸出来个人才。
这朱颜辞镜楼到处清香缭绕,那也是慎娘花了大价钱从外面购置的上好的香料,如今有了陆缈,便能够省下一大笔钱。
“你会制作贴身香料吗,放在姑娘们身上的那一种。”
陆缈知道她的意思,说的明白些,便是现代的香水。
“会。”她答道,只是可能因为技术问题,不能像后世那样方便简单了,做倒是也能做,无非时间耗的长一点。
慎娘满意的点头,“你不在的时候,阿回被燕绥挑中了,进了湘竹馆,如今她叫舒窈,你日后改过来吧。还有徐妙仪被我选中了,改名维桢,她先前过来找过我,想收你为婢女,你这身本事朱颜辞镜楼是需要的。”
“我想了想,名义上你在维桢身边伺候着,我再拨小丫头给她。我会为你单独配置一间香房,那样简单的香料我不叫你做,只做最好的,以及给姑娘们的香,每月给你十缗钱,如何?”
陆缈回想了一下,好像自己便是因为十缗钱被卖掉的。
见她呆愣不止,慎娘问:“怎么,嫌少了?”
“不少不少,很多了。”陆缈连摆手,她只是没想到而已,三天前她还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担忧,三天后就陷入了被钱砸的喜悦之中。
不愧是做生意的,出手这样阔绰。
“没问题的话便回去吧,你跟着维桢住在睿英馆。”
只怕连维桢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好心要了陆缈过来,却是将她唯一出去的机会扼杀了。
从琼琚楼出来的那一刻,太阳有些刺眼,陆缈伸手挡着,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就这样躲过一劫,安稳的活了下来。
慎娘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她说缈这个字属凶,用来起名字不好。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就叫云胡。
陆缈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管什么凶不凶,她还是喜欢自己叫陆缈,有名有姓才好。
反正以后她的身份便像是琬琰菀青那种,名义上是婢女,但是谁见了都要称一声姑娘的。
陆缈觉得,掌握一门技艺还挺重要的,至少只要她不出错,可以一直这么安稳的活下去了。
她回韶园收拾东西,舒窈还坐在她床上哭,三日了,每日都要来哭一哭,见到陆缈身影,她连忙站起来嚎叫,“阿缈,你终于回来了!”
陆缈赶紧过去安慰她,拉着她的手甩来甩去,“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我没事的。”
仔仔细细把前因后果讲完了,舒窈还是气愤的不行,“这个徐妙仪就是搅混水的,从此以后我与她势不两立,阿缈,以后她要是欺负你了,你一定要跟我说,我肯定攒足了劲压倒她,叫她难受丢面子!”
舒窈这小孩子作风让陆缈忍不住莞尔一笑,她的阿回确实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既自卑又骄傲,对什么都充满了希望,难得不失去那一份天真。
如果可以的话,陆缈很想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她们都是欢乐的,孩子气十足无限纯真,不至于像后来那样。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阿回永远是这样上进且温柔。可世上没有如果,她的阿回,最终因为时间的流逝和野心的驱逐变的面目全非。
陆缈看着窗外的骄阳,如同火焰一般热烈耀眼,她释然一笑,好像生活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艰难,至少她阿爹阿弟还在,阿回还在,她有亲情和友情在,可以继续有尊严平平淡淡的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