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鸦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里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很快就会有人来。
刚刚那人已经看到了她的脸,如果不想杀人灭口,就要想其他的办法。
羽鸦站在了景安的尸体面前,脚下是淋淋的鲜血染红了她的鞋。
忽而她朝后踉跄了两步,一阵腿软跌坐了地上,抱着头,面露惊怖的尖叫了起来;“啊啊啊……”
沈紫合匆匆赶到的时候,入眼的一幕令他震惊得目眦欲裂,根本不能接受现实。
然而在他见到浑身是血的羽熒之后更是难以置信。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他不是已经勒令她出门了么。
羽鸦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站在那里全身僵硬,冰冷的嘴唇堪堪的唤了他一声:“爷!”
一众官差将她团团围了起来,如今她站在血泊里,脚边躺着被开膛破肚的景安,身上脸上沾满了血。
“我我我……”羽鸦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沈紫合走到了羽鸦面前,颀长的身量将她罩在了身前,“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爷不准我跟来,把我当丫头片子,羽熒不服气,所以就偷偷跟来了。羽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远远的看着这里像躺了个什么东西,哪里知道居然会是景安……”
羽鸦害怕得浑身哆嗦,说到了最后眼前像是浮现出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忽然就扑进了爷的怀里,死死的搂住,嚎啕道:“呜……爷……景安他……太惨了……”
沈紫合在毫无防备之下让羽鸦扑了个满怀,吓得整个都石化了。因为他没有忘记这丫头浑身是血,特别是她的那一双血淋淋的脏手。
羽鸦哭得涕泪俱下,埋在沈紫合的怀里,衣服都哭湿了。那悲伤凄切的哭声,无不令人感到动容。
沈紫合见她哭得这般哀伤,也不忍在对她诸多责备,有些生硬的伸着手,放在了她的头上,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抚摸着她的头,哄道:“不要怕。”
结果不哄不要紧,沈紫合这稍稍几分的温言暖语,惹得羽鸦嚎得更惨了。
羽鸦给人的印象总是带着一种弱不禁风的倔强。毛糙的头发,白得没有血气的肤色,巴掌大的小脸,细瘦得犹如一把柴火。
虽然小模样并不出众,但却有一双如飞鸟一般明亮的眼眸,冰冷的嘴唇也带了几分疏离。叫人见了总是要生出几分怜悯来。
羽鸦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像是两颗核桃,一路上都紧紧抓着沈紫合的衣角就是不撒手。
沈紫合拿她没有办法,也就由着她,只是那么多人看着,叫他无地自容。
“好歹我也是大理寺卿堂堂三品大员,那么多双眼睛在看,这样会让人笑话。”沈紫合对纠缠着自己的羽鸦小声说道。
羽鸦缩着脖子看了一眼那些人,挨着沈紫合,可怜巴巴的小脸莫名的尴尬:“爷,我饿了。”
沈紫合:……
沈紫合错愕之际,羽鸦抬起来头忽然对他龇牙一笑。
眨眼间的一阵风过……
沈紫合只觉得嘴唇边莫名的带了一丝水渍,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嘴唇,心道:既没下雨,怎么会有雨星子落到了唇上?
丝毫没有察觉,一旁的羽鸦正偷偷的舔着嘴唇,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
各种各样的菜肴,满满的摆了一整张八仙桌。
然而沈紫合此刻却眉头深锁,并且越皱越紧。
一眼过去,只见羽鸦正狼吞虎咽的扒拉着饭菜。
“好吃么?”沈紫合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正撕扯着鸡腿的羽鸦,口齿不清的说道:“好吃。”
沈紫合又是看了一眼这些摆在桌上的菜。
烧鸡、蹄髈、牛肉……
他看了一晚上的碎尸万段,现在满鼻子依然都能嗅到血腥气,如今这一桌子的肉叫他看得是何等的难受。可那个口口声声哭着喊着害怕的丫头,这会儿却能吃着红烧吃着白斩狼吞虎咽百无禁忌?
羽鸦见这一桌子菜都是自己在吃,爷刚刚到现在都没有动过筷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催着他说:“爷你怎么都不吃呀,可好吃了。”
而沈紫合却告诉她:“食不言寝不语。”
羽鸦吐了吐舌头。
沈紫合看着羽熒吃得这般浑然忘我,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问她:“你不害怕了?”
羽鸦愣了一愣,这回连忙将嘴里的东西生生咽了下去,才开口同他说:“害怕也是要吃饱肚子的。要是饿死了,岂不是连害怕的机会都没有了?”
羽鸦这番话令得沈紫合始料未及,忍不住轻轻一笑:“看来是深有体会了。”
羽鸦说:“那可不是,我们小叫花四处流浪,什么苦头没吃过,挨饿这种事情那是家常便饭了。”
沈紫合摇了摇头:“人小鬼大的丫头。”
羽鸦皱了皱鼻子:“爷,我已经不小了,已经到了可以生娃的年纪了。”
于是,这是羽鸦第二次同他提起生孩子了。
这丫头,似乎对生孩子传宗接代这种事情十分感兴趣,沈紫合见她说着生娃的时候两眼发光,刚刚那阵害怕恐怕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
沈紫合忍不住看了这一桌菜肴一眼,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景安。
刚让管家拎到面前的时候,景安也才只有八九岁的年纪,印象里也是瘦得是个皮包骨头。脸上挂着一脸的倔,据说偷了厨房里的一只鸡腿……
突然沈紫合站了起来,无言的转身离开。
羽鸦看着他的背影,那避开了的脸上,眼角分明闪过了一丝泪光。
又是一声叹气,看吧,就知道这位爷多愁善感,是要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