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问过沈夫人,沈夫人道,首辅大人喝下一碗起阳汤,兴起行房,行至大约一柱香时间,大人突然浑身抽搐,咯血不止,呼吸困难。夫人大惊,唤人入内急救,然而没有效果,首辅大人很快就气绝身亡了。”
顾怀清挑了挑眉,表情有点微妙。马上风本就多发于中年男性,何况沈君儒刚娶了一个美娇娘,房事过度导致脱阳,听起来也是挺正常。
段明臣却道:“能否让我检查一下尸体?”
府尹便领着二人来到沈夫人的卧房,出于保护现场的目的,沈君儒的尸体仍然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
段明臣掀开盖在沈君儒身上的白布,只见死者面色青白,显然已气绝多时。他生得眉目清矍,白面微须,斯文俊雅,虽然年逾四旬,但保养良好,仍不失为一枚风度翩翩的中年美大叔。
顾怀清想起昨日还在宫中见到沈君儒,萧璟恭喜了他女儿和魏状元的婚事,还跟自己讨论该送什么样的贺礼,可是转眼间这位首辅大人就成了一具尸体,实在令人唏嘘。
顺天府尹把验尸结果呈给段明臣,段明臣却把验尸报告放在一边,戴上手套,亲自检查起尸体来。
顺天府尹面露诧异之色,要知道验尸向来被认为不吉利的,仵作向来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来做,办案官员只要检阅仵作的验尸报告即可,很少有人亲自去触碰尸体的。
顾怀清也凑了过去,段明臣皱眉看了他一眼。不过他想到顾怀清杀人的手法那么凌厉,想来也不会害怕尸体的。
段明臣把沈君儒的衣衫全部去掉,从头到脚仔细检查每一寸皮肤,甚至连下/体、私/处都不放过。
顾怀清没有动手,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紧跟随着段明臣的动作。顾怀清虽然没有查过案,但他素来心细,很快就发现死者虽脸上没什么痕迹,身体上却有一块块红斑。
段明臣查完了正面,又把尸身翻过来检查,而在死者的背后,红斑就更明显了,背心处还布满红色小豆豆。
顾怀清忍不住问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尸斑吗?”
段明臣没理会他,反而回头问府尹:“仵作去哪儿了?”
府尹抹了抹额上的汗,回道:“大人见谅,顺天府原本有两名仵作,年纪较长的那位刚回老家奔丧了,剩下一名年纪较轻,经验也略显不足,不过下官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仰仗他。最近有不明刺客闹事,接二连三的出人命,这不,早上刚接到沈大人的噩耗,紧接着又收到报告,西直门大街有人横尸街头,仵作验完这边,就匆匆赶去那边了……”
顾怀清不悦的扬起眉,如此草率,也太把人命当儿戏了吧?
段明臣却点点头,表示理解,在仵作眼里,内阁首辅和横死街头的路人都一样,只是一具僵死的尸体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不过,这个仵作是个新手,匆匆忙忙的又检查不仔细,草草得出了一个马上风的结论,显然不足以令人信服。
段明臣吩咐手下道:“马上去请锦衣卫的仵作。”
锦衣卫手下领命离开,段明臣又问府尹:“您刚才提到的起阳汤,药方是谁开的?成分是什么?”
府尹早有准备,呈上药方,只见上面写着药材名,鹿茸、核桃仁、菟丝子、柏子仁、蛇床子、五味子、肉苁蓉、淫羊藿……看起来都是补肾壮阳的寻常药材。
府尹道:“此药房据说是回春堂的不传秘方,下官已命人看过,这些药材都是补肾壮阳之用,并无不妥之处。”
顾怀清插话道:“那汤药的药渣还留着么?”
府尹道:“应该还留在厨房里,大人要检查么?”
“自然是要的!”顾怀清挑衅似得看了段明臣一眼,转身对东厂手下命令道,“去把御医馆的施大夫叫过来。”
段明臣虽然觉得为了检验药渣特地去请御医有些小题大做,然而既然顾怀清要这么显摆,他也不会阻拦。
段明臣将尸体盖上白布,抬起头,在房间里四下检查起来,一会儿翻翻桌上的书,一会儿闻闻香炉里的炉灰,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
顾怀清几次开口询问,都被段明臣无视,不免憋了一肚子气。他没法子跟段明臣发火,回头一看那府尹缩着脖子,畏畏缩缩的立在一边,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顾怀清一脸嫌恶,像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府尹大人,这里没您的事儿了,您请回吧!”
段明臣不悦的瞥了顾怀清一眼,和颜悦色的道:“多谢府尹大人提供的线索,陛下已着令锦衣卫来彻查此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顾怀清不忘补充:“东厂也会协助调查,务必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
顺天府尹巴不得卸掉这份苦差,立刻拱手道:“陛下圣明,由两位大人联手查案,必定能马到成功!”
谁知,段明臣和顾怀清二人听到“联手”一词,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不过顺天府尹已经顾不得了,赶紧交掉这个烫手山芋,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