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暮遥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到了地府、鬼差,还有那大片的彼岸花,美丽不可方物。她正陶醉得紧,却见爹娘的脸忽地远去了,无论她怎么哭喊都没用,她心下一痛,惊醒了过来。
还好是梦,她抚着心口对自己说,开始喊贴身丫头,却见到四周的环境,一下子噎住了。
所居之处虽然华丽无比,却一直昏昏暗暗的,只有明珠泛着微弱的冷光,让人不自觉地遍体生寒。这不是地府,却是何处?莫非并不是梦么,那她……真的死了?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你醒了?”一个女孩子进来,她应声看去,却是一个女鬼。她生得很漂亮,只是一张俏脸冷冷的板着,让人亲近不起来。
“这里是……你是……”谢暮遥喃喃自语道,捂住了脑袋,“我不是在做梦……”
那女孩子讥诮地冷冷笑了声:“你没有做梦,这里是地府。醒了就起来吧,阎王还在等着你呢。”
“可是……不对啊……阎王……”
不等她想明白,那人顾自地端了温汤与她净面,又取了外衣给她,道:“你没有法力,自己变不出衣服,先将就穿着吧。”
她接过,一边往身上裹一边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手抖得厉害,终于挫败地垂了下去。那女孩子又是一声冷笑,嘴里嘲讽着:“倒真是大家小姐,连衣服也不会穿……”却还是上前帮她理好了衣衫,拉平了衣角。
“谢谢你……你叫什么?”谢暮遥苍白着脸,勉强笑问道。
那女孩子忽然愣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嘟哝道:“谁要你谢,好稀罕么。”声音渐低,微不可闻地道:“我叫小因。”
“小因……这名字真好听。”谢暮遥微笑道,“那我叫你小因姐姐吧。”
“哼,谁要做你姐姐……嘴甜也没用,我才不吃你这套呢。”小因撇了撇嘴,取了把梳子帮她绾了个松松的飞天髻,用苏绣的丝绦系住。谢暮遥站起来,带起丝绦飞扬,飘飘有凌然之态。
小因惊艳了下,有些发呆地看着她。
“小因姐姐,有镜子么,可否借我一用?”谢暮遥试探地问道。她并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何等形态,却不知做了鬼也能照镜子的么?
小因却是毫不迟疑地递给她一面精美的铜镜。她接过,对镜自照,看着镜中熟悉的脸,她不由得深深地恍惚起来。
“好了,别照了,照了也不会更漂亮的。阎王爷还在等着你,快走吧。”小因嘴里依旧毫不客气,直催促道。可是当谢暮遥将镜子还给她之后,她却将它放在了案几上,并没有收回。
谢暮遥笑道:“那我们走吧。不然阎王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先见了阎王面再说。到时候不管用什么法子也一定要问清到底怎么回事,若是能回家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陡然一阵激动,只恨不得三步作一步飞奔回家。以前老是想着往外跑,她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回去。
“是你一直磨蹭着浪费了时间,倒把责任推到了我头上,真是岂有此理。”小因不满道。
谢暮遥已经对她的刀子嘴豆腐心有所了解,也不多辩,只笑道:“好,是我错了,咱们赶紧走吧。”
“等等,急什么。”小因却蹲下身去,拾起她丢在地上的彼岸花,捡了一朵插在了她发髻上,然后眯着眼睛欣赏了起来。谢暮遥哭笑不得,又看了看散落着的花,任是她心情再急切也终是不忍放着它们不管,只得捧起了尚鲜活的花,问小因道:“姐姐,可有花瓶借我一用?”
小因睁大眼睛,迷惑地问道:“要花瓶何用?”
谢暮遥眼睛看着那花,头也不抬地道:“我想把这花养起来。”
小因扑哧一笑,拉着她往外走,谢暮遥才发现这里竟是大得很,装饰也极是华贵。待多看时,小因早已不耐烦了,一把拉着她直直地往外走去。到了外面,谢暮遥才发现到处都是那艳红的花,如火如荼,仿佛永远也开不尽似的。
“你看,多着呢,也就你们这种新来的人拿着它当宝贝。”小因嘲笑道。
谢暮遥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看手中握着的花,也觉得甚是没意思。不过想了想,仍是舍不得扔了,只道:“到底是我摘下来的,养着也是应该的。丢了可惜。”
小因收了笑容,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有些发麻。好在小因很快就闭上眼睛,双手摊开作西子捧心状,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不多时一只白净如羊脂的玉瓶出现在她掌心。
她睁开眼睛,拿起那瓶,递给谢暮遥道:“好了,你用吧。”
谢暮遥看得快惊呆了,直到她出声才醒转过来,一脸艳羡地接过,赞叹道:“好厉害。”
小因得意地微微笑了笑,显然对自己的幻术非常满意,道:“等你以后闲了也可以学的,不难。”
谢暮遥点点头,将花一支一支地插入瓶中。红的花映着白的瓶,红得愈加耀眼了。
“别说,虽是看惯了的,这样看着也真是好看。”小因笑着道,“你的插花倒是不错的。”
谢暮遥腆然一笑,掩不住骄傲地道:“随手乱放的,哪儿敢称好。这也原是在家做惯了的,算不得什么。”
小因促狭地一笑,“莫非你在家被人排挤,堂堂大家小姐却做了花匠?”
谢暮遥面上得意之色滞了下,方笑道:“自然不是,天性而已。爹娘和哥哥们说过多次,倒怕我累着了呢。不过我小时候老是偷偷地跑去花房,弄得很脏,还摔过一次,之后他们也就不管了。”
小因咯咯笑道:“没想到你小时候也这般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