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不好,你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大臣,多学习治国之道,至于陛下到底信不信你,”皇后微微停顿,然后若有所指的说;“自古帝王皆多疑,你只要让陛下看到你的价值就够了,等你羽翼丰满,陛下也不能完全掌控。本宫的处境你也看到了,珏儿太小,我们母子都要指望你了。”
容瑄听了皇后的话,站起身郑重道;“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望。”
不错,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向皇帝和皇后证明他的价值。来日方长,等他羽翼丰满,一定可以摆脱帝后的掌控。
他的眸光无可避免的触到皇后绝美的容颜,心神又是一荡,一个念头闪过,被他全力遏制住,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坤宁宫的主殿已经整修完成。午后,容御靠在软榻上,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卷,殿内有火盆和地龙,阳光透过窗罩在身上。他想起自己搬去东宫前就住在这间宫殿里,小时候的他也喜欢靠在窗前的软榻上读书。那时的他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入主东宫,离开母亲,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将母亲抱护在羽翼下……而此时,阳光照的他昏昏欲睡,可他却清楚的知道,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他感到自己已经无法适应这样的明朗的阳光,心却麻木到懒得躲避。他迟早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是否能重新回到东宫并不重要,她要的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宝座——这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他必须活着,必须以最强者的姿态登上权力的峰顶!
门外响起脚步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微笑没成形,就成了苦涩。那不是母后,母后已经不在了。
门口的内侍无声跪下,太后在崔女官的搀扶下走进来。容御连忙下榻,正要行礼,被太后伸手扶住。
“你的伤还没好,不必多礼。”
太后在软榻上坐下,对崔女官道;“你看三皇子的起色如何?”
崔女官微笑说;“比前天见到的好多了。”
太后点点头,“半个月了,你恢复得好不错,以这样的恢复力,等一个月后你动身去晖州,身子也能吃得消。”
容御眼里露出一丝震惊,他虽然听崔女官说过,父皇有意派他随大军出征,但他毕竟受了重伤,而薄桓已经率军出发了……
难道父皇仍打算派他去前线?
太后看出他的不安,微笑道;“派你去前线督军,是你父皇早就安排好的,他一直对你给予厚望,你仍是大周出色的皇子,莫要让你父皇失望。”
容御一字字道:“孙儿定会尽忠报国,绝不让父皇失望。”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铿锵,面色依然十分苍白,黑沉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喜色。太后微微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不过现在容御的处境和状态,即使恢复他的太子之位,他也不见得能提起丝毫兴致。
“对了,你找哀家有什么事?”
崔女官已无声地退了出去,重新将门关上,室内只剩下祖孙两人。
容御上前一步,望着太后,眼里浮着深沉的痛苦。
他缓声道;“皇祖母,我真的不明白,外……卫徽为什么会反?我和母亲都在京城,孙儿不敢为卫氏喊冤,只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太后点点头,叹道;“是啊,一个聪明人做出这等荒唐事,必是有原因的。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容御见太后从身上取出一只金色的凤簪,定定看了看,脱口道:“这是母后的凤簪!”他从太后手中拿过那支金凤钗,紧紧握在手里。
“这是在卫徽身上找到的,卫徽死于乱军之中,卫林却被生擒,亲口告诉皇帝和哀家,卫家军在行军途中遇到了你母亲身边的女官春兰。”
容御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春兰还是母亲从卫府带入宫中的,出事前几天,母亲准她出宫探亲去了。可能因为这支金簪母亲不常戴,不见了也没察觉到。”
“这样的凤簪,只有皇后才有。”太后面沉似水,看着容御,一字字道;“春兰对卫徽说,你母亲触怒皇帝,被软禁在坤宁宫,皇帝有意废后,你母亲将金簪交给她,并买通侍卫,让她扮成内侍离宫,找卫家军求援。簪子里还有一张字条,字迹也是你母亲的。”
容御摇摇头,那个春兰的母亲关氏曾是母后身边的人,在卫府服侍母后多年,八年前母后许关氏出宫颐养天年,又将她十二岁的小女儿春兰接进宫。母后的本意是让春兰多见些世面,也好给她选一门好的婚事。
“她跟了我母亲近十年,能偷到母亲的金簪,模仿母亲的字迹也不是难事!”他的声音里带着切齿的恨,指间的关节被攥的泛白,发出“咯咯”的声音,恨不得将那春兰碎尸万段。
太后有些感慨:“忠心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
是啊,初晴的母亲跟着母后的时间不过三年,却是对母后最忠心的……容御想到初晴的母亲,继而想到初晴,她毕竟也是无辜的,想起那天自己在悲忿下将她推倒,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问太后:“对了皇祖母,初晴现在在哪里,她还好吗?”
太后道:“她在慈宁宫,洛鸿明有个堂兄名叫洛启明,现任建州知府,你离宫后,她也不能待在宫里。你要是不愿意带着她,就派人送她去建州吧,洛启明会收留她的。”
容御微微摇头,“如果她想跟着我,孙儿也愿意带她离开,母亲走前希望我能好好照顾她。”
除了不放心初晴,他心里还有另一层打算,他听说过洛启明担任地方官政绩颇为突出,被调入京城也是这几年的事。洛鸿明生前与中书省丞相裴文鉴交情颇深,他希望这两个人将来都能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