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宇文身为谭氏嫡系幺子,深得家中长辈溺爱。父母舍不得他在大漠风沙里的西北边陲受累,打算让其在朝中谋职为官。故从小将谭宇文送到京中外祖家抚养,让他在京城长大、求学,也顺便与京中高官显要及其家眷们多多来往,以便为将来的仕途积累人脉,打好群众基础。
而袁氏崭露头角,是自芳芳祖父袁肃而起。袁肃位极人臣之后,又有袁光正被招为驸马,跻身皇亲国戚之列。短短两代人,便将袁氏的显赫发扬光大到极致。
谭氏是世代沿袭的士族门阀,袁氏乃青云直上的时代新贵。
在旁人眼里,谭氏一族起家,有着实打实的军功傍身;而袁氏的发迹,却多少带着一点攀龙附凤的投机意味。
安伶说了一大堆,主要意思也就是这些了。
最后她作了总结性发言:“谭家乃大族,你跟宇文从小又青梅竹马。这门亲事,我觉得很合适。”
芳芳不敢拒绝,低着头红着眼,一脸的憋屈。
她其实也并没有听得很仔细,除了对这些复杂的情由没什么兴趣之外,本身也不太懂。
何况她已经在谭宇文那里栽过跟头了。
谭宇文之后,芳芳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没太多想法。除了不为人侧室这一点,是她绝不动摇的底线。
芳芳从不曾将这个底线告诉安伶,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鸟用。这必会招来她的鄙夷和刻薄言语。
……
一从安伶那里出来,芳芳就哭得梨花带雨。
袁光正怕安伶听见,一面哄她,一面将她赶紧拉回她自己房里。
芳芳刚回家那两天,袁光正本是不知道的,直到今日一早,香山书院院长孙先生亲自派人到吏部通知了袁光正,这才知道芳芳已经几天没去上课了。
香山书院的讲学教授者,既有名扬天下的学者名士,又有朝廷命官兼职,更有从书院出去,踏上仕途功成名就,待致仕之后又回校任教者……香山书院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芳芳的一举一动,都还在父亲的眼皮底下。
袁光正刚一开口问,芳芳就越发伤心起来,一边哭一边将谭宇文在书院如何如何困扰她的那些事儿,一股脑儿全部跟父亲倒了出来。
袁光正听罢,久久的沉吟不语。
他只知道谭宇文和芳芳当年是挺好,不过他对谭宇文印象平平,便没太在意,也没往别处想,更不知道芳芳竟然如此上心。
他心有愧疚,对这个女儿,他一直关心得不够,除了忙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太关心。
而芳芳此刻可怜巴巴、又楚楚动人的委屈小模样,越发跟她娘像极,惹得袁光正心肠都酥软下去了。
袁光正先安慰了芳芳一番,又痛骂谭宇文:“……谭宇文那等草莽,如何配得上你!女儿别难过了,香山书院有的是家世才学均出众的人,你若另有看中的,爹爹可以帮忙……”
芳芳抹着眼泪拼命摇头。她也不是不想嫁人,只是眼下……实在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对象。至于老爹说的家世才学出众,她又何曾不想,可越是如此,只越发会挑剔女方的出身!
袁家虽然显赫,可她却是庶女,还是个生母为奴、地位最低微的庶女,就算嫁入显耀之户,也只能是入门为妾!
高门绮户又如何?达官显贵又如何?她宁可嫁一个普通人家,也绝不再步母亲的后尘!
况且那香山书院,虽有声名在外,里头却大都是些纨绔子弟,哪有什么出众的人!
芳芳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望向父亲,“爹爹,关于婚姻大事,我只有一个请求。我说出来,请爹爹不要笑话我。”
袁光正微微一愣,郑重点头,“好,你说。”
“嫁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好,我不愿为侧室。”芳芳声音很轻,态度却很坚决。
袁光正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心结,一时也是尴尬,只得勉强笑道:“是……爹爹明白。不过芳芳,你也不要说‘嫁什么样的人也好’这种话,这要求……也太低了些。”
芳芳默然,一时只是摇头。
芳芳素日无甚喜好,唯爱珠宝华服,虽因此花了不少银子,眼光倒也练得不错——所以,她也清楚待价而沽这种事情,能卖一千两的,绝对不会卖一百两。
虽然这样的比喻不见得恰当,但……差不多就是这个理儿吧。
袁光正见她垂泪不语,只得抽出丝帕一下一下的替她拭泪,又想了想,道:“夫人那头,还得用老办法,面上先应付着,不要明着和她对抗。后面的事,交给爹爹来想办法,必不让你入谭家受委屈。”
芳芳点了点头,爹爹这句话……她倒也相信,看得出来,爹爹也不喜欢谭宇文。
老爹一向耐性好、办法多,尤其擅长以柔克刚。在他的化骨绵掌面前,纵然强势如安伶,也屡屡败下阵来。
只要爹爹站在她这边,她就有信心。
袁光正继续道:“至于书院那边……你尽管放心的去上。明天我让你大哥陪你去,你不喜欢的人,你大哥会让他们离你远些。”
芳芳勉强破涕为笑,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