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崎说话的时候,甘泽正坐在自己和1706室中间的小休息室里,捧着一杯已经逐渐变凉的铁观音。元崎也拿着一个白瓷杯,里面的叶片随着水流舒卷,也是铁观音。
元崎在她对面坐下来,两个杯子摆放在一起,茶香对上茶香。元崎还带着戏妆,眉毛被画的更加修长,鼻梁打了鼻影,剩下的地方倒是没怎么化,元崎本身的条件好。
一看就是匆匆赶回来的。
该说的话一定要说,不说就忘了。甘泽开口道:“昨天晚上喝多了,给你添了麻烦,谢谢你。”
“不麻烦。”元崎说,“我正是因为这个来的。”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手指。今天的甘泽穿了休闲装和运动鞋,完全看不出明星的样子,一张脸因为宿醉有些红晕,有些慵懒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昨天晚上的一丝影子。元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认定是她的。
他还是决定鼓起勇气:“甘小姐你……最近是不是爱做梦?”
甘泽:“嗯?”
这句话的语气接近暧昧,甘泽刚想反问,莫名其妙就想起来昨天晚上。
完全不记得发生什么,但是好像被谁拽上了车。
好像自己躺下的时候还有人要上,但她以为是自己的车子,明星坐的保姆车一般不上外人。她举着双手,手掌强硬地对着门外,像小孩子一样闹起了脾气:“不行!这是我的专属位置,你不能上的!”
现在想想,昨晚一兴奋,所有人都喝了酒,坐在驾驶座上的肯定不是许云封,应该是元崎。
啊,丢人啊。
甘影后老脸一红,拿起茶杯,把羞耻掩饰在清澈的茶水中。
没想到元崎是个倔强的,他继续问:“甘小姐你别误会,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你——是不是梦到过一座古董店,还有一个小女孩,她一直在长大。梦里还有一个小男孩,他喜欢玩皮球,还有一个老人,留着长胡子……”
“咳咳!”甘泽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元崎连忙给她递纸巾,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甘泽惊异地望着这个男人,说道:“元先生,碧霄小铺需要你,你能看穿人心啊。”
元崎身子不自觉地前倾:“真的是这样?”
她想了想,笑道:“不会是昨晚我喝醉了的胡话吧?我喝醉了什么都说。”
元崎一时语塞。
确实是她昨天晚上说的,他却觉得不是胡话。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梦,给甘泽复述出每一个细节:“老人穿着青色的布衫,年纪很大,握着的是一支狼毫笔,写了一首诗,很潦草。什么腾空……第二行第一个字是大地的地,剩下的实在看不清楚。古董店是叫博古斋,面积不大,周围有很多人。”
甘泽的眼睛摹地睁大,她一把放下茶杯,茶水溅了自己一身。
“你知道那个老人写的字?”
在她的梦里,因为离得远,加上书案很高,她只能看见老人和青年男人,却看不清他写的东西。这不可能是她的梦境!
她死死盯着元崎,“你还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一只手覆盖住了甘泽冰凉的手,把她手里攥着的茶杯抠开,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甘小姐,你冷静,接下来听我说。”
“这不是你的梦,这是我的梦。自从我记事起,我一直在做这样的梦,在梦里我能看见一切,就是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脸。”
铁观音幽幽冒着香气,甘泽静静听着元崎讲述自己的故事,被家人当作臆想,被同学嘲笑的故事。
她忽然“扑哧”笑出来。心里悬挂多年的一块石头就这样轻柔地落了地,那时候,她试图利用自己的名气到处寻找那个神秘男人,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就近在眼前。
“是我。”她说。
元崎笑笑:“原来我不孤单。”
他总是那么淡然,什么事情都能一笑而过。他慢慢松开甘泽的手,甘泽感到一阵风吹过,有点凉,原来他也出了汗。
“是啊,你不孤单,这的确是解释不了的梦境,只有我们两个才有的梦境。”甘泽说。
“怪不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熟悉。”元崎声音低低的。
“第一次看见?”甘泽想了想,“那是什么时候?那时候你还是我师弟呢。”
她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起来,又带着戏谑的语气说着“元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