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回到住处,那弦月越发升得高了,挂在疏桐间,周围连一片闲云也无,说不出的凄清。偶尔一声夜枭的叫声,叫人莫名地生起一片寒意。莲衣忍不住叹息一声:念吾一身飘异世……珍宝二人偎紧她进去,一个急忙点亮灯火,一个忙忙生了炉子,却始终都不敢看莲衣一眼。
等莲衣换好衣服坐下,身边也备好了茶水,那两个丫鬟忽然相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珍儿道:“姑娘,今日出门贪看景致,一不小心害姑娘被贼人掳走,婢子真是罪该万死!”咚咚叩头。
宝儿也道:“婢子们没有护姑娘周全,反而令主子蒙羞,给主子召来祸患,真真是……”抬起头来,眼里泪光莹然。
莲衣心中大为震动,急忙伸手相搀:“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与你们无干的!”不料一时手劲大了些,珍儿忍不住闷哼一声。莲衣心中一动,将她们拉到灯光下细看:神情凄惶,眉目青肿;再看身上,也是青紫猩红,有掐痕拧痕,也有鞭子抽破衣服的痕迹。
莲衣一见眼眉倒竖:“没想到他们的手这么狠!”她倒没想到会害了她们!
宝儿却强笑着:“其实,这还算是轻的了,不过是叫人绑了,打一顿出气,若在平时,不打个半死,也打发给人牙子了!”
“确实,打狗还要看主人,姑娘在大娘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珍儿也道。
“什么分量,不过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栽好的摇钱树被人挖了!”莲衣蹙眉轻蔑,话锋一转,“只是连累了你们,叫我于心不甘……”说着低头凄然,忙忙去找了伤药,帮她们一一涂抹。
两人一边宽慰姑娘,一边心中暗自感动,从此对莲衣更加贴心,不提。
这一晚,莲衣躺在床上,不住翻来覆去,只顾想着心事:先前穿到青楼,只是日日训练,虽然有时内容和形式都足够惊世骇俗,但毕竟是站在岸上看人游泳,无论如何湿不了自己。怎知一个年节,形势就急转直下?
先是古琴师大年夜约她去河上放灯,明明白白说出要她做填房的话来,倒叫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说实话,古凤鸣孤傲魅惑,堪称一代妖孽男,莲衣数日对着他,不过是弹琴唱曲,真正是风雅以极,若说没有一星半点的心动,那是骗鬼的!加上古琴师其实单纯好相处,又不失温存细腻,莲衣更对他有几分好感,某种意义上,说是半个蓝颜知己也不为过——因为,在这个陌生难测的封建社会,只有这个男人,对她相对纯挚,而且对她的情感也颇能体会揣摩,若能嫁给他,又是正室,怕也是一种福分吧?
不过,从内心来说,莲衣对这个妖孽男又不是很感冒,总觉得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天天混迹妓院,充当□□的老师,实在是叫人有些不敢恭维;而且他的个性,也好像不是很成熟,某些方面,还单纯得像个孩子……
只是,不嫁给古琴师,难道选择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应非远应大虾吗?这家伙先是要挟自己在自己床上养伤,并且哄骗自己说吃了他的□□,后来又突然离去,虽然留下一点念想,却不无耍弄之意;今日虽说在街上救了她,偏偏又到街口将她掳了去,说了一些暧昧的话,却又突然看见信号弹一类的东东,将她径直扔下就走了——这样的男人,值得她有一定的期许吗?
只是,他看起来倒比古琴师更男人,更有心机些,似乎也颇有本领,倘若他肯带自己去,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这样的男人,是否值得期许是一回事,是否会真的救她,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莲衣思前想后,越来越没有主意,想到应非远的那句“不可轻许”,不禁更是生气,她马上就要接客了,她能不急吗?
但是急也无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她终于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