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
邝玉辉走出包房,只见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在喝酒,其中有一个驼子,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他无心再看,匆匆下去。
等他下楼,那驼子却又悄悄地换了个桌,离包房更近了一些,却是背对着房门,依旧在那里假寐。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只见楼梯轻响,一个披藕荷色斗篷的素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婢女,有些心事重重地走上三楼,径直朝包房走来。
那驼子纹丝不动,却竖起了一只耳朵,等她走近,眼睛也悄悄掀开一条缝——
一阵清幽的香,夹杂着一丝不洁之地的晦气,缓缓的从他身边飘过,他不禁暗自皱眉。
莲衣走到房门前,却不进去,低头踌躇了好一会,才轻轻拍了拍门:“义父,义父在里面么?”
“是莲儿么,进来!”里面响起秦公公的声音。
莲衣使了个眼色,芊芊便也小心翼翼跟在后面,悄悄地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无非是寒暄。
寒暄以后,秦公公就问:“见到人了?”
“是,多谢义父鼎力相助。”
“人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老夫给的药,你送去了没?”秦公公躬身,关切地问。
“送去了,多谢义父处处为孩儿着想,叫孩儿怎不知如何感激……”莲衣说着,明眸含泪。
“说什么感激,不过是你我父女有缘,杂家也是因缘际会,略尽绵薄,天色不早,咱们早些回吧!”秦公公温声道。
“是……”莲衣答应着,长长的睫毛却微微颤动,眼珠似乎向右转,蓦地,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秦公公的双腿泣道,“干爹,女儿福薄,误入青楼,却只有古琴师一个知己,知冷知暖,处处照应,不料古琴师竟利令智昏,下入大狱;虽然如此,却还是因为小女,莲衣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无法漠然置之……可惜小女子除了义父,再无人可以依靠……还望义父看在小女面上,无论如何,救他一救……”说着,悲声欲起,抚胸按捺了好一阵,才道,“女儿恳求义父,务必救他平安脱险,小女子愿追随左右,侍奉终老……”说着话,已是哭声,咚咚直叩响头;那芊芊也早跟着跪了下来,此时也是叩头不已,口称“救救我家姑娘,救救古琴师!”声音也甚为哀切。
秦公公一见,也不禁动容,急忙搀起莲衣道:“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义父,你不答应女儿,女儿就跪死在这里!”莲衣说着,却已快瘫倒在地。
“好好好,杂家尽力就是!”秦公公口中应承,面上却似有得色。
又说了一阵话,秦公公就带着主仆二人,径直离开了春风楼,上轿而去。
那年轻的驼子随后也就下来,望着轿子消失的方向,扯下膏药,亦挺直了脊背,怅望天边冷月,神情是说不出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