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他们停留在一间小客栈。
古琴师好劝歹劝,莲衣才喝下了几口汤,然后就借口头晕,回房去了。
古琴师忧郁地凝望着她离去,心里的哀愁,是怎么也化不开:
莲衣,我究竟该怎么办?
而今,横亘在你我之间的,是一个死去的人——我还有什么资格和他竞争?
但愿,你的心,不要因为他的死去,而从此无梦亦无歌;那样的话,我也是生无可欢、生无可恋了:因为,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另一个男人欲生欲死,那还真不如一刀杀了我痛快!
只是,这种沉郁创痛的心情,他却无可倾诉,唯有要了一壶酒,默默地对着嘴倒下去……
夜半时分,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忽然,听见隔壁的房间,穿出幽咽的、断断续续的笛声:笛声本来该是欢快的,如今吹成如此凄惨的曲调,可见吹奏的人,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他的心脏顿时缩紧,情不自禁地走到莲衣窗前,悄悄舔破窗纸,朝里面望去:只见莲衣一袭白衣,头上也裹了白帕,正对着灯下熠熠放光的一只金狐,凄凄哀哀地吹奏着……那目光,凄凉如许,令人断肠。
古琴师见此情景,内心好似被瞬间掏空一般,又是心痛,又是绝望,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我一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正准备挪脚离开,却听见莲衣用幽怨的、凄伤的语调吟道:
“重过阊门万事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
头白鸳鸯失伴飞。
——唉,头白鸳鸯,失、伴、飞~~~~~~”
古琴师听到这首诗,顿时脚好像被钉住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原来,比死亡更霸道的,是死亡也斩不断的刻骨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