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宁跟着陈善夫妇两回府,她跟在后头心神不宁,只听陈善道?:“小五,你来一趟毓秀院,我有事?情与你说。”
湖玉使眼色的退下,崔妈妈将周围丫鬟清散,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刚一进屋张氏便将陈善拉到屏风后面,低声责备:“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就不能瞒一辈子吗?”
“还能瞒多久?眼下宴宁已经大了,她有知情的权力。”陈善情绪也有些不大顺畅,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我想,可是眼下你瞧瞧,她的容貌长开愈发相似,能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咱们可以不告诉外人,可不能不告诉她。”
张氏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抹眼泪:“我不管了,随你吧。”
陈善深深看她一眼,出了屏风坐在外屋的椅子上?,他静静盯着陈宴宁看了一阵,笑着感?慨:“长得太像了,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以为你们是母女俩。”
陈宴宁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上,握住他的手垂着脑袋问:“爹爹要说什么?是说姑母吗?”
没想到她竟猜到了,陈善苦笑:“是。”
“你并非是我二人所生之女,你其实是你姑母陈仪的亲生女儿,也?就是西夏公主拓跋骊。当年我们得知你要回来,没法子只好外传京中太热,让你阿娘外出调养了几个月,在外头生下了你。”陈善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陈宴宁却并未有过分的反应,甚至于她竟像是一早便知道这事?儿的一般。
“爹爹,我是您的女儿。”陈宴宁仰起头看着他。
陈善瞧着她,越长大她越是像陈仪年少时的模样,五官灵动,样貌倾城。
“你……”张氏站在屏风旁,一时哑然。
陈宴宁起身,她背对着陈善两人,声音悠然回荡在屋子里,轻轻捏住了衣角:“阿娘,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我做过的那场梦吗?那不是梦,那一切……是真的。”
张氏腿一软,扶着椅子慢慢坐下,她眸光茫然,轻启红唇:“小五,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你们大概不会相信。就在陈辞宁及笄前的那一夜,我的人生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性子温和,讨厌楚衍,将陈辞宁看作是亲姐姐对待却最后被她捅破我的身世,皇上?迫不得已将理国公府抄家的我。你们都在我眼前离开,唯有我苟活到最后,被楚衍救下,用以旁人代赴行刑场,而我最后却还是被陈辞宁逼着、为了我心里那点不想害了楚衍的大义死于刀下。”
她转过身子,眼神通红一片,凄惨笑开:“我哪里是为了什?么大义,我不过是不信楚衍,不信楚衍能够真的护着我,我不过是不信他而已。”
“而另一半,是一夜惊醒,我恍然发觉我回到了陈辞宁及笄前的我。那夜我醒来,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我看着你们所有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我心里高兴啊,多难得的事?情,那么多让我遗憾一生的事?儿我都想重来一回。我想起陈辞宁,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是我没有,我仍旧是打算若她不犯我,我会放她一马,一家人好好生活。”
声音轻飘飘的阐述着这一切,陈善脸色惨白,烛光下显得格外渗人,张氏回想起陈辞宁及笄那日大早,陈宴宁反常的行为,以及后来一系列她性格的反转。自己只以为那真的是一场梦,可殊不知,陈宴宁经历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
她起身踉跄着奔过去将陈宴宁抱在怀中,忽然崩溃:“我的宴宁啊……”
陈宴宁哑着嗓子:“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是拓跋骊,我身上带有父王留下的遗诏,那遗诏其实传位于王兄拓跋恒;我还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只能悄悄地活着,不叫别人知道我的秘密,小心翼翼护着我身旁的人,生怕上?一世的事?儿再发生。”
陈善骤然起身,他背过身子转身出了毓秀院,一路丝毫不带停顿的去了书房。
仍旧坐在地上的陈宴宁与张氏缓和好情绪,她将陈宴宁扶起来,柔声道:“先回房去歇着吧,别想太多。”
陈宴宁回了汀兰居,她让湖玉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清酒坐在院中吹了会儿风,看着皎洁的明月,陈宴宁脑子有点迷糊。
当年西夏王驾崩后,胞兄拓跋恒年岁尚小,三个哥哥皆是豺狼虎豹,陈仪只好托付给西夏王的死侍带着自己的乳母嬷嬷和陈宴宁回了大燕求理国公帮助。
嬷嬷回大燕后没多久便患病去世,死侍也?不知所踪,若是陈宴宁身上未曾带有西夏王的亲笔遗诏,只怕也?不会落得上?辈子那样的下场。
王兄如何?直到今日她都不知,但她却不怨陈仪,当年若将她没有送回大燕,眼下的西夏王杀出夺位之争上?位后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她。拓跋恒毕竟是皇室子弟,可她却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备受先王宠爱的公主,和亲下嫁笼络朝臣,这都是她逃不开的使命。
这些她都明白,但无辜的是陈善一家,他们分明那样善良。
一壶酒下肚,陈宴宁靠在石桌上?迷糊睡过去,她轻声喃喃:“怨我,都怨我……我才是那个……害人害己的根源……”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房檐上?那人刚来便瞧见这样一幕,纵身一跃入了院子,俯身将人抱起。
安置好后,那人微微弯腰,指尖轻轻抹平她眉心的褶皱。